手術進行了許久。
期間韓旌羽來了，他沉默地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等待手術結束，這個過程中他們沒有講話。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兩人之間僅有的聯絡，也不過是星闌而已。
說再多，或者做再多，似乎都沒有任何意義。
當她需要的時候，他什麼都沒做，無動於衷。
等到她不需要的時候，他就算將天上的星星月亮全部都摘下來給她，她看也不會看一眼。
好像，他們兩之間的節奏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是不管怎麼樣，兩人都差了一個頻率。
祁慕顏走得比他快，她喜歡上他的時候，他眼裡沒有她。
她愛上他的時候，他也許才對她有點感覺。
等她愛夠了，傷夠了想要離開的時候，他彷彿才陷入愛情裡面。
節奏不同的愛情，又怎麼繼續下去。
祁慕顏努力過了，爭取過了，什麼都做了，他們還是沒能走到最後，那就是不對的人吧。
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人，就是千方百計都得不到。
祁慕顏放手了，釋懷了，過去那一段，也就真的過去了。
她在心裡默默地跟過去告了別。
黃昏時，手術結束。
負責星闌手術的祝醫生從手術室裡面出來，跟緊張上前來詢問結果的祁慕顏說道：“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是觀察，要是星闌沒有出現排斥現象，且體內的白細胞呈增長的狀態，那才真的說明手術是成功的。”
聽到祝醫生的話，祁慕顏久久懸在心口上方的石頭，終於慢慢地放了下來。
“我現在可以去看她嗎？”
“星闌現在被送到重症病房，等到麻藥過去就能醒，你們現在去看她也可以，不過她還在昏迷狀態中。”祝醫生跟祁慕顏說道，餘光之中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韓旌羽，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祝醫生不太懂韓旌羽與祁慕顏之間的事情，也沒有多去過問，她為能成功給星闌移植骨髓這件事感到高興。
“姐，太好了，星闌的手術成功了，南溟的付出是有意義的。”祁景和激動地和祁慕顏說道，強調了這個好消息，也強調了蕭南溟的付出。
祁慕顏聽到了，星闌手術成功了，她終於不用擔心會失去星闌了。
“對，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南溟，他肯定也在掛念著這件事呢。”祁景和的確是想第一時間將這個訊息告訴蕭南溟的，讓他也放心。
但是，祁慕顏攔著他，“還是待會兒我去跟他說吧。”
蕭南溟為星闌付出了那麼多，但是在他醒了之後，祁慕顏還沒去看過他。
一來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二來是星闌一直在手術。
現在她可以帶著這個好消息過去告訴他。
祁景和思索半秒，“好，那姐你去告訴南溟，我去看星闌。”
祁慕顏肯定是要先去看了星闌才會放心地去見蕭南溟，不過這並不影響什麼。
兩人一塊兒往重症病房走去，步伐都輕鬆了很多。
祝醫生將目光從兩人的背影上收回來，往韓旌羽那邊走去，“韓公子，不去看看你女兒？”
韓旌羽這時候才從椅子上站起來，將近十個小時的等待讓韓旌羽的心情一再地跌宕起伏，不過好在最後手術是成功的。
“謝謝你祝醫生。”韓旌羽同祝醫生道謝。
“其實不該謝我，最該感謝的，還是蕭南溟。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讓醫生先抽骨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祝醫生感慨一聲，“我行醫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人。”
韓旌羽神色複雜。
按理說，蕭南溟救了星闌，他應該感謝他，這輩子都欠他人情，欠他一條腿。
但是，他又很反感蕭南溟的做法，因為他讓本來就關係岌岌可危的祁慕顏和韓旌羽，關係變得更加糟糕。
這是不是所謂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星闌和祁慕顏，他只能要一個？
“去看看星闌吧，我做了那麼長時間手術，得去休息一下。”祝醫生同韓旌羽說完，便離開這邊。
韓旌羽呢，現在的確是想去看星闌的，想看看他乖巧機靈的女兒。
但是祁慕顏去看了他們的閨女，這個時候過去，她會不舒服，會不自在。
他還是，晚點再去。
……
晚上，祁慕顏提著保溫盒到了蕭南溟的病房。
沒在這裡見到他們，祁慕顏有些意外，但同時也是松了一口氣的，因為比起不知道怎麼面對蕭南溟，祁慕顏更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父母。
許是她進去的時候開門關門的聲音吵醒了蕭南溟，他從淺眠中醒了過來，藉著昏暗的燈光看到來人是祁慕顏。
“這個時候你怎麼過來了？”蕭南溟聲音中還透露著虛弱的氣息，從鬼門關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時候也不見得能恢復到多好。
祁慕顏將保溫盒放在床頭櫃上，眼神有些飄忽，不太敢去看蕭南溟。
“星闌手術結束了，要是沒有出現排斥的情況，就很成功。”祁慕顏想著要不要將骨頭湯倒出來給蕭南溟喝，“我忽然想起來，你剛剛才做好手術，是不是不能吃這些東西？我真的是連照顧人都不會。”
祁慕顏有些懊惱地將保溫盒蓋上，不光是神色中透露出抱歉的神色，言語間更是對自己的自責。
“那你現在是要喝水，還是要做點別的什麼，我幫……”
“小七。”蕭南溟伸手握住祁慕顏略顯無措的手，“你別忙了，我現在什麼都不需要，你坐著。”
蕭南溟掌心的溫度像高溫一樣灼燒著她的手腕，但她卻沒有將他的手揮開。
就只是……很手足無措，慌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不是尷尬，而是祁慕顏不知道怎麼面對蕭南溟。
“你再這樣的話，我覺得我們兩以後還是不要見面的好，免得你渾身不自在。”蕭南溟收回了手，像是開玩笑一樣地跟她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你心裡負擔很大。換做我是你，我也一樣會覺得好像欠了人家一個天大的人情一樣。所以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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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蕭南溟這麼說，祁慕顏更覺得愧疚。
蕭伯父蕭伯母沒有責備她，蕭南溟更是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
可是，她什麼都沒失去，她甚至還得到了星闌，反倒是讓蕭南溟這個受害者來安慰自己。
祁慕顏深呼一口氣，轉身看著病床上的蕭南溟，說道：“我會對你負責的。”
蕭南溟臉上的表情怔了一下，半秒之後笑了出來。
但是牽動到傷口，他的五官馬上又擰在一起。
“你別亂動。”祁慕顏有些緊張地說道。
“沒事沒事……”蕭南溟擺擺手，“就是被你嚇到了，想知道你想怎麼對我負責？”
對他怎麼負責？
“以後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祁慕顏覺得蕭南溟被截肢，以後的生活肯定會受到很大的阻礙。
既然是她間接導致蕭南溟被截肢的，祁慕顏想著唯一能彌補他的方式，就是成為他的腿。
結果，蕭南溟說：“一張輪椅或者一隻假肢就能解決的事情。”
輪椅……
假肢……
祁慕顏不知道蕭南溟是怎麼這麼淡定地說出這些話的，又是怎樣接受他被截肢的事實。
至少，祁慕顏現在還沒能接受，她甚至都不敢往蕭南溟的腿那邊看去。
“既然你這麼想彌補我，以後你賺的錢分我一半，就當是給我的補償好了。”蕭南溟給祁慕顏想了一個辦法，“何況車禍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車禍這件事怎麼和她沒關係？
祁慕顏吐了一口濁氣，“車禍是韓楚楚讓人做的。”
她將這話說完之後，明顯感覺到病房內的氣氛沉了下來。
“因為她知道你是給星闌捐贈骨髓的人，而她是另一個匹配的人，所以就想利用這次的機會脫身。但是沒想到你會在做手術之前，就讓醫生移植骨髓。”她一口氣說完，因為現在不說的話，祁慕顏不知道以後自己還沒有勇氣說。
聽完之後的蕭南溟就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麼所有人都知道是我要給星闌捐贈骨髓？”
他以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呢，結果搞得身邊的人都知道了。
“南溟，對不起。”祁慕顏很真誠地跟蕭南溟道歉，“以前韓楚楚怎麼鬧怎麼瘋，我都沒有怎麼管，但是沒想到她竟然越來越放肆。是我的退讓才讓你經歷現在這些，所以……請讓我補償你。”
終究還是她先前對韓楚楚的仁慈才導致了現在的一切。
也是因為當年非要和韓旌羽在一起，才有了現在的事情。
和韓旌羽在一起引發的後果，祁慕顏發現她是真的承受不了，一再一再傷害她身邊的人，她真的知道錯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五年前她絕對不會和韓旌羽在一起，就算這輩子都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她也願意。
她想守護身邊的人的幸福。
蕭南溟將事情聽了個明白，知道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但……
“小七，其實一開始知道我和星闌骨髓匹配成功的時候，我就沒打算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心裡有負擔。但是後來想想，也許從一開始就應該告訴你，因為現在的你，心裡的壓力和負擔更重。”蕭南溟為自己不成熟的想法感到後悔，“你想補償，我不攔著你。但是，你不要覺得你好像欠了我全世界一樣，說實話，那樣我才真的承受不起。”
祁慕顏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
都是希望讓對方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但做出來的事情，卻無形之中讓對方感到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