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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夫人,老臣得罪了。”

太醫說著話,拿出準備好的鋒刀,探向盛清芸高高隆起的腹部。

刀光一閃,被“剖腹取子”幾個字驚到僵住的盛清芸終於回過神來,“不!你要對本宮的孩子做什麼!大膽!皇上,皇……”

“盛清芸,事到如今你還在自欺什麼,看不出來朕厭惡你至極嗎?還有,不準再自稱本宮,你不配!聽好了,冊立皇后是真,立後大典是真,可從頭到尾都是朕為蕙兒所備,與你毫無干係!唯二與你有關的,一是朕默許賀翔劫持,二就是你肚子裡的這個賤種能救太子的命!”

蕭慎厭惡的打斷盛清芸的呼救。

“不不,皇上你撒謊!”盛清芸倔強的搖頭否定,“你說過要疼惜我一輩子,說過要讓我們的孩兒當太子,說過要把這天下最美最好的東西都給我們母子的!”

“而且立後聖旨和皇室玉牒上明明寫著皇后盛氏清芸,盛清芸那是臣妾的名字!還有,這是皇上您的孩子,您的親生骨肉,不是賤種!皇上……”

“盛清芸,你怎麼就不明白,”一邊冷眼看著的盛清蕙沒了耐心,“立後聖旨確實寫著盛氏清芸,可多虧了你那張和本宮相似的臉,現如今這世上名叫盛清芸的人是本宮!至於你……現在你叫盛清蕙,是個行為不檢,荒誕不堪,身為翊王未婚妻,卻與人私通穢亂珠胎暗結的蕩婦!一著事敗,是皇上念在本宮的份上,為保本宮和盛家顏面才將訊息壓下,準你自盡謝罪,對外只稱染疾而終。”

“之所以讓你活到現在,不過是因為本宮孕期胎氣不穩,恐至胎兒身體不健,只有用年歲相近的血親之人心肺入藥,才能恢復如常。本宮原想看在同為盛氏女的份上,等你十月分娩,可奈何本宮的孩兒……”

她說著哽咽起來,柔弱的靠進蕭慎懷裡,“皇上,我們的孩兒,他……”

“還愣著幹什麼,按住她,取子!”蕭慎被她一哭,當即心疼的厲聲朝眾人催促道。

立時,房中就有幾人衝上來,死死按住了掙扎躲閃的盛清芸。

“不,住手!不準碰本宮的孩子!你們這些狗奴才,我殺了你們!”

她拼命反抗,卻怎麼可能躲開數人的按壓!

終於,刀光閃過,在蕭慎和盛清蕙的冷眼注視下,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在盛清芸的掙扎嘶喊聲中。

“皇上,我們的孩子有救了……”

她聽到,一身華服的女子同這世間最尊貴的男人說。

還有什麼不明白,十幾載親密友愛的姐妹之情是假的,從前的疼寵呵護誓言相伴一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那是她同母一胎的雙生妹妹,而她腹中確是蕭慎的骨血,他們怎可殘忍到如此地步?

“嗚嗚……”

血肉模糊的糰子被取出,小手小腳,發出細弱的幾不可聞的聲音。

盛清芸已經疼到麻木,她臉白如紙,看著那個在她腹中待了八個多月的小小嬰孩,拼盡力氣道,“皇、皇上,您如何誤會我不要緊,可看在我外祖一家助您登頂皇位,看在我這些年照顧您的份上,我以盛氏先祖發誓,絕無半點不守婦德之行,求您救救他吧,他真的是皇上您的骨血,親生孩兒!他還活著,您救救、救救……”

“朕的孩兒?賤人,到了這時候,你還敢狡辯!清明節,觀音寺,朕親眼看到三更時刻,翊王衣衫不整從你廂房走出!你個無恥蕩婦!”

狠甩一下袖袍,自覺丟臉之事被再次提起,蕭慎嫌惡的瞪了盛清芸一眼,轉身就往外走,連盛清蕙都沒有理會。

“不,我沒有,皇上,我完全不知您在說什麼,我……”

“取那孽種心肺給太子入藥,將犯婦和他一起餵狗!”蕭慎腳步卻不停,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那是盛清芸這輩子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而她的孩子,已經在他話落的下一刻,被利刃剖開了身子,就在她幾步距離的地方!

“啊!”

她如珠如寶的孩子,哪怕被劫持五個多月,她都竭盡所能細心呵護的孩子!

“啊!”

盛清芸仰天嘶嚎,雙眼流下血淚。

若她沒有因蕭慎不喜而自廢武功,若她沒有因照顧蕭慎而壞了身子,又何至於輕易被人劫持,又何至於沒有絲毫之力救下自己的孩子!

蕭慎,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狠的心!

“嘖嘖嘖,還真是可憐呀!”滿帶喜悅的聲音響起,盛清蕙昂著頭居高臨下看著盛清芸。

這一刻,她等了多年,終於等到了!

“為什麼?”盛清芸抬眼,充血雙目直視盛清蕙,“為什麼?蕭慎這般對我,尚且還找了個藉口。你呢,我是你一母雙生的親姐姐,我對你那般疼愛,你……”

“呸!誰和你一母雙生,你也配!”厲聲打斷盛清芸的話,盛清蕙拔下頭上珠釵,疾步上前就狠狠划向盛清芸的臉。

“盛清芸,知道本宮有多討厭你這張臉麼?明明本宮比你早生半月,卻因為你生來白胖,只能委屈在你之下。什麼縣主、什麼賜封,那些給盛氏嫡長女的東西都該屬於本宮!”

“還有你這張臉,從本宮知事起,就沒有一刻不想劃個稀爛!晏京雙驕誰稀罕,本宮才是獨一無二、才貌雙絕的大晏國母!而你,就是個賤貨!”

她一邊叫罵,一邊瘋了似的不停在盛清芸臉上劃。

珠釵混著血液和碎落的皮肉,讓原就施過黥刑的臉越發駭人。

可盛清芸哪裡還在乎什麼麵皮,她只被盛清蕙話裡的內容驚到。

“你說什麼?我們不是雙生子嗎?哪裡來的早生半月?我們長的那麼像,那麼……”

“那是因為你的賤人娘搶了我母親的婚事!害的我母親未婚有孕,只能躲躲藏藏過活!不然你以為憑什麼你生下來就比本宮白胖,還不是因為你娘在盛府嬌養,而本宮的母親卻……”

“老天有眼,讓你娘那賤人難產而死,這才有了我娘忍恨頂著別人的名字踏入盛府,得以同爹爹終成眷屬的一日!是不是聽不懂?盛清芸,蘇芷伊是你賤人娘的名字,死去的蘇家二小姐蘇芷萱才是本宮母親名諱!她們才是同母一胎的雙生姐妹!”

“所以,不要覺得本宮狠毒,要怪就去陰曹地府怪你那不顧姐妹情誼的賤人娘!本宮不過是有樣學樣!”

抬起一腳狠狠踹向盛清芸血肉模糊隱隱露出腸子的肚腹,盛清蕙只覺近二十載人生第一次如此痛快!

而盛清芸,已經被接連砸至眼前的真相驚到連疼都忘記了。

“去,把她那草包哥哥的屍體抬來,讓她好好看看,然後連著這賤種一起,一併餵狗!”

厲聲甩下一句,盛清蕙理了理髮髻,下巴高抬,以絕對勝利者的姿態往門外走去。

“哦,對了,”她突然又回過頭來,“知道你真正一母同胞的廢物哥哥盛彥是什麼時候怎麼死的麼?花柳病,本宮親自命人尋來的極品瘦馬。你真應該好好看看盛彥滿身濃瘡,沒一塊好皮的可憐樣,實在是——嘖嘖嘖!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本宮和皇上早已情投意合,就連本宮的孩兒也比你那賤種大了足足三個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清芸,你就是個徹頭徹尾,根本不該存在的賤人!”

她大笑著重又舉步,這次再也沒有回頭。

不消片刻,一具用草蓆嚴嚴裹著的屍身被抬進來,扔到盛清芸面前。

“真晦氣,師父,我們碰了一遭這狗東西,不會也染上髒病吧?”一個小太監滿臉嫌惡的衝賀翔道。

“死都死了半月,天寒地凍的還有什麼髒病能傳染?實在怕死,就求皇后娘娘準太醫給咱們開方藥,再好好沐浴一番,也就無事了。”

賀翔說著,抬起腳,也不管因為鞋襪沒穿好而暴露在外的腳踝上的月形疤痕,幾下將草蓆踢開露出猙獰可怖的屍體。

看到那疤痕的盛清芸眼神微怔,似想起了什麼。可很快注意就放去了屍體上,那只一眼就能確定,是她最不喜歡甚至很討厭的哥哥——盛彥。

盛府嫡長子,晏京有名的草包紈絝,將盛府的臉面丟盡,連累她也被晏京夫人貴女們嘲笑的人。

卻原來,是她唯一的嫡親兄長,真正的一母同胞。

還有什麼不明白,母非母,她的今天,孩子的死,哥哥的慘狀,全部都是他們一早就算計好的。

蕭慎,盛清蕙,蘇芷萱!!

而她的父親,不可能不知曉這一切,說不定還是幫兇。

她的外祖一家,對她和哥哥疼愛有加、卻隱瞞真相眼睜睜讓他們兄妹落到此等境地的外祖父,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可恨她愚蠢至此,臨死才知道生母名諱!可恨!

“哈哈哈哈哈哈……”明白了所有,盛清芸仰天大笑,情狀瘋癲。

“笑吧,笑吧,很快就笑不出了!”旁邊,賀翔一臉陰狠的嘲諷。

盛清芸聞言,笑聲暫停,朝他看去,“蕭慎和盛清蕙如此待我,好歹還有原因。可你……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哈哈哈哈哈哈!”

她重又癲狂大笑,襯著血肉模糊、肚腸外翻的模樣,宛如鬼魅。

賀翔被盛清芸這模樣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幾步上前,抬腳就朝她踹去,“賤人,死到臨頭還敢嚇人!閉嘴,不準笑!讓你笑,我踹死你,賤人!”

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用力,直踹的盛清芸腸肚俱爛,吐血不止。

可盛清芸不呼痛,就笑著用血紅的雙眼看賀翔,直看的他心中恐慌。

“看什麼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喂……”

“狗”字還沒出口,癱躺在血泊裡的盛清芸猛地躍起,推開眼前的賀翔,撲過去揮手就打翻了旁邊的燭臺。

因為要取心肺給太子入藥,太醫為保藥效,用烈酒和大火清洗炙烤過刀刃。此時燭臺傾倒,盛清芸在幾人反應過來前,順勢再撲,又打翻了酒罈。

轉眼,火焰熊熊,勢不可擋。

“著火了,著火了,快、快跑!”

透過火光,盛清芸看到撲火不成,幾個小太監大喊著往外衝去。

“師父,快走,快走!”有人拉扯被突起的火勢驚到的賀翔。

賀翔一驚,醒過神來惡狠狠看向盛清芸,“賤人,怪不得皇后娘娘厭惡你至此,就你臨死還要拉我們陪葬的狠毒心腸,活該淪落至此!咳咳咳,等著,就算沒能餵狗讓你燒死,雜家也會替皇后娘娘將你和那賤種一起挫骨揚灰!咳咳咳……”

他叫罵完,眼見火勢更兇,抬腳就往外跑。

“呵,挫骨揚灰?好啊!賀翔,早知今日,五年前我就不該不顧旁人勸阻和危險,執意從疫所救下你,也不至於今天……呵!”

突然一句話,驚呆了眼看就要跑出火場的賀翔!

“你說什麼,你胡說什麼!什麼五年前,什麼疫所,你怎麼知道這些,你從哪知道的這些,給我說清楚!”他神色鉅變轉身,朝火海中的盛清芸質問。

可盛清芸哪裡還理會他?

她越過火海,艱難的爬過去抱起已經死透的孩子。他那麼小,那麼小的一團。

“孩兒,是娘蠢笨,沒能護住你;哥哥,是妹妹太傻,認人不清;娘,是女兒不孝,害你難產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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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都是我的錯。若能重來,願孃親從沒生下我,願我從沒愛上蕭慎,願……”

“哐”,屋頂橫樑落下,重重砸在盛清芸身上。

至此,只剩火焰吞噬的噼啪炸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