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語莞爾。
如果不是墨雲端親口說起，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
黑到泛藍的瞳孔染上促狹的笑意，她一本正經的感慨：“這麼說來，我該謝謝你手下留情，沒有把我從墨家趕出去？”
墨雲端輕笑，修長的食指輕輕觸碰螢幕，不動聲色的描繪著她靈動活絡的眉眼。
手機另一邊。
楚慕語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只是看到了他異常專注的神情。
下意識的止住笑意，她安靜下來，悄悄端詳著墨雲端的身影。
實驗室的燈光是泛著冷光的白，襯托出他眉眼間的漠然和清貴，膚色猶如白玉微光。
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象觸碰起來的溫度，是不是和玉器一樣冰涼。
就在楚慕語頂著呆毛心猿意馬的時候，墨雲端輕描淡寫的開了口：“聽果兒說，你和戰擎淵的關係已經結束了。”
“……嗯？”
楚慕語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啊，大概是吧，畢竟我沒有大小姐這樣優秀的家世，又不是江海第一名媛，更當不成天才鋼琴家，被趕出來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承認的如此坦然，反倒讓墨雲端神色不悅的蹙了蹙眉頭。
“楚慕語，我不喜歡你貶低自己。”
楚慕語微微一怔，不大自在的垂下眼眸，唇角揚起一言難盡的笑意。
即便她僅僅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女，自慚形愧也不是與生俱來的buff，而是後天所處的環境所致。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讓她自慚形愧的男人，原來並不喜歡她貶低自己？
手機兩邊同時靜了片刻，墨雲端再次開口：“楚慕語，你在哪裡？”
“呃……”
楚慕語一時語塞，實在很難說這是祁焱金屋藏嬌的別墅。
雖然這一切不過是隨機應變的安排，她可以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她，卻唯獨不想讓墨雲端誤會。
想了想，楚慕語含含糊糊的說：“我暫時借住在朋友家裡。”
墨雲端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嗓音溫潤的說：“回來吧，你的房間一直有人打掃，我會警告果兒，不允許她再為難你。”
回到墨家？
楚慕語心情複雜，近乎本能的想要拒絕。
別說她和戰擎淵不過是做戲給戰雲棠看，哪怕真的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重回墨家都是她排除在外的選擇。
但……
邀請她回去的不是別人，是墨雲端。
害的她整整十年中愛而不得，長情至此的墨雲端。
心中一瞬間五味雜陳，楚慕語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能在第一時間說出一個不字。
墨雲端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說：“如果你答應我，我也可以搬回墨家。”
換而言之，這大概就是楚慕語期待中的朝夕相處了。
過去的許多年裡，這僅僅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的念頭。
而這一次，則是墨雲端親自許諾的獎勵。
楚慕語抿了抿唇，彷彿可以聽到自己理智崩塌的聲音。
心旌神搖之中，她勉強保持了最後一絲清明，頗為矜持的道：“給我一點時間，我要考慮考慮。”
“好。”
墨雲端眼中笑意更深。
以他對楚慕語的瞭解，時至今日，她仍然不能拒絕他的邀請。
解決掉心中最在意的事情，墨雲端繼續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留在家裡，本想邀請你去我新買的別墅裡住。”
楚慕語心中一跳，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螢幕，對這個提議非常有興趣。
比起在墨家夫妻的掌控中生活，拐著墨雲端一起搬出墨家，才是最接近朝夕相處的方式。
然而，還不等她對此表示贊同。
墨雲端淡淡道：“但是，讓你回到墨家，是戰雲棠的意思。”
所以——
並不是墨雲端邀請她回去，只是他不得不這樣做罷了。
楚慕語眼中的期待變成狼狽，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該死！
為什麼在墨雲端面前，她永遠都學不到教訓？
明知道對方並不喜歡自己，卻還是抱著虛無縹緲的希冀，希望他有一天會回心轉意……
她沒有指責墨雲端的立場，只能在心中diss無可救藥的自己。
抬眸望著手機中男人清俊淡漠的面孔，楚慕語灰心喪氣，嗓音沙啞的說：“墨雲端，晚安。”
墨雲端看著她懨懨的神色，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又不明白究竟是說錯了什麼。
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他下意識的想要制止楚慕語結束這通電話，“等等，我……”
話音未落，楚慕語滑動指尖。
黑暗再次籠罩在房間裡，她丟開手機，懊惱的滾進被子裡，十分想掐死片刻前還在暗自竊喜的自己。
手機安靜的掉落在被子上，很快又傳出訊息的提示音。
但楚慕語哀莫大於心死，忙著躲在被子裡當鴕鳥，已經提不起興趣去看了。
片刻，手機不甘寂寞的響起鈴聲。
優雅的鋼琴曲在房間內緩緩流淌，稍稍安撫了楚慕語脆弱的小心靈。
她蔫巴巴的從被子裡探出頭來，苦大仇深的盯著手機看了片刻，希望它識趣一點安靜下來。
這在過去是很尋常的事情。
因為墨雲端向來彬彬有禮，從來不會在一個沒人接聽的電話上浪費時間，理智到近乎冷漠的程度。
可惜，今晚的墨雲端不同尋常。
眼看著手機不甘心的啞了，楚慕語松了口氣，心中充滿了悵然又淒涼的情緒。
她自認前半生沒有做過什麼天大的錯事。
難道僅僅是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把一片真心巴巴地送到別人面前，就要承擔如此殘酷的代價？
自艾自憐的掀起被子，楚慕語打算再次躲進去療傷，手機卻執著的響了起來。
眼中掠過一絲詫異，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盯著手機，打算看看墨雲端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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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鋼琴曲結束，房間內再次靜了下來。
楚慕語單手託腮的趴在床上，心中湧起報復性的快意。
對她而言，真正可以挑起她興趣的，是棋逢對手，各有勝負，前途未卜的關係。
而墨雲端是她甘願認輸的對手。
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她就是註定的輸家，是一場很不公平的對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