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顯而易見的怔了怔，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明豔照人的楚慕語。
半晌，他遲疑著開口：“是你……”
“是我。”
楚慕語從容不迫的笑了笑，落落大方的讓對方看個仔細。
作為黑市醫生出診的時候，她雖然沒有用厚重的眼睛和假髮偽裝自己，卻也從來沒有特意打扮，只是簡簡單單的襯衫搭配牛仔褲而已。
和現在相比，二者的形象相差甚遠，難怪周先生神色狐疑。
就這樣盯著楚慕語看了一會兒，周先生早已認出她那雙微微含笑的眼眸，沉吟著不肯開口。
如果換作其他場合，他當然想做一諾千金的君子，而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
但是，這張合同關係重大，帶來的利潤估計在十位數以上……
“周先生。”
看出對方猶豫著想要反悔，楚慕語表情真摯的望著他，嗓音溫軟的說：“您的慈善基金會非常有名，我向來敬佩您的為人，所以……就算其他醫生選擇放棄，我堅持治療您的兒子，直到他康復為止。”
說到這裡，她頗為謙恭的垂下眼眸，“請放心，即便您今日拒絕我，並不會影響我對您的尊敬，更不後悔那時的堅持。”
隨著她最後一個字落下，周圍已經是一片暗暗的吸氣聲。
什麼叫殺人不見血？
這就叫殺人不見血！
聽聽人家小姑娘說的，又是尊敬又是敬佩，身段放的很低，根本不以救命恩人自居。
就算他周先生的臉皮有城牆那樣厚，在這麼多人面前出爾反爾，起碼也得鬧個紅臉，要是臉皮薄一點的，免不了要遵守承諾，主動退出。
誒？
這麼說來，難道秦夫人的主動退出，也是因為欠了這個小姑娘的救命之恩？
感受著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目光，楚慕語微微笑著，看向周先生的眼神天真又誠懇，讓人很難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更何況，這原本就是她應得的。
此時此刻，眾人再一次看著她笑眯眯的樣子，骨頭縫裡都有點麻酥酥的，心中的評價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圜。
什麼紅顏禍水？
分明高深莫測！
就這樣靜靜的等了半分鐘的時間，楚慕語收回目光，溫軟的嗓音略顯失落：“如果周先生不方便賣我這個面子……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斂眸站在她面前，畢恭畢敬的開口：“是，少夫人。”
“既然周先生不肯退出，接下來的工作，就只能拜託你了。”
楚慕語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雖然我對生意上的事一竅不通，但我相信戰擎淵，他不會讓我，讓雪莉夫人失望的。”
眾人紛紛屏息。
三言兩語間，她的聰明睿智讓人驚豔，從容不迫的風度橫掃全場，給在場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除了後生可畏之外，再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了。
一片寂靜中，周先生眸光閃爍，輕笑著鼓掌，“醫生，我一直認為您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今天一見果然如此，您是我周家的大恩人，我剛剛的猶豫是因為事關重大，請您原諒。”
楚慕語輕挑了眉眼看他，不溫不火的說：“周先生，我從來不曾怪罪您，又何談原諒呢？”
“說得好，是我狹隘了。”
周先生哈哈大笑，拿起茶几上的合同一撕兩半，“醫生，隨時歡迎您來周家做客，我那個小兒子天天念著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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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對著雪莉夫人點了點頭，帶著秘書揚長而去。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一場風波化解於無形之中。
但是，這樣的結局並不算特別的出人意料。
畢竟楚慕語把話說的如此坦誠，拿出的合同又不是全無勝算。
周先生選擇退出，放棄勝負各半的可能性，保住他的面子和名譽，算是相當明智的抉擇。
不愧是江海名震一方的大佬，為人處世滴水不露，真是半點不能小看。
直到周先生的身影離開眾人的視野，雪莉夫人緩緩看向最後的贏家，意味深長的喟嘆：“楚小姐，如果只是當個賢內助，的確是委屈你了。”
“雪莉夫人，我真的不懂生意上的事，今天只是巧合而已。”
楚慕語大獲全勝，眉眼間的神色仍是謙遜的，側眸看向一旁臉色鐵青的戰雲棠：“戰叔叔，看來雪莉夫人要宣佈結果了，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戰雲棠沒有說話，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面無表情的離開。
在他身後，戰白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著玩味和驚豔，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轉身跟著父親離開。
最後一個對手離場，楚慕語的勝利已成定局。
雪莉夫人親自拿走她的合同，舉杯和她碰了碰：“合作愉快，楚小姐。”
“合作愉快。”
楚慕語一口喝掉了杯中的白蘭地，委婉拒絕了雪莉夫人的邀請：“我很想留下來參加宴會，只是……”
“啊，我都忘記了。”雪莉夫人啞然失笑，“好，你回去吧，戰公子心高氣傲，肯定不喜歡女傭照顧。”
“謝謝。”
楚慕語把杯子交給侍者，輕描淡寫的開口：“奧古斯丁，後續的細節就交給你了。”
奧古斯丁微微頷首：“如您所願。”
在眾人複雜的眼神中離開酈苑，楚慕語面帶微笑的坐進車裡，在車門關合的剎那間，第一時間拿出手機。
她一直擔心是不是沒有聽到公館的電話，這會兒看著一片空白的通知欄，不死心的開啟聊天軟體，還是沒有任何訊息。
戰爺……
還沒有醒過來嗎？
難以言喻的恐懼攥緊了她的心，楚慕語眼中的笑意消弭，抬眸看向前排的司機：“李哥，回公館。”
對方在後視鏡裡和她目光交匯，突如其來的有些緊張：“好的，少夫人。”
楚慕語一直是笑眯眯的樣子，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堪稱是戰家公館的吉祥物。
原來她若有所思，沒有笑意的時候，是如此的……
一時間想不到準確的形容詞，司機不敢再想，控制著車子緩緩加速，朝著公館的方向駛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