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暫時使用的包廂，這些院落風格迥異，都是為不同的客人精心準備的。
老太太早些年是華國出生，院子裡是老一輩喜歡的假山流水，大紅燈籠映照著花花草草，熟悉的場景讓人非常懷念。
“進來吧，不用拘束，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住。”
老太太推開雕花的木門，率先走進客廳，隨即意識到門檻的高度對輪椅很不友好，“等等，我記得哪裡有塊木板來著……”
話未說完。
戰擎淵俯身把楚慕語抱起，邁開長腿輕輕鬆鬆的走進房間，選了個椅子把她放下。
察覺到奶奶意味深長的目光，楚慕語有點不好意思，同時不知道如何解釋。
對於楚家而言，人人都認為她是路易斯的未婚妻。
現在卻被長輩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共同遊玩，突然有點心虛是怎麼回事？
好在，這樣的尷尬沒有持續很久。
老太太收回目光，善解人意的沒有提起這件事，只是招呼著兩個人喝茶：“謝謝，小夥子，隨便坐吧。”
戰擎淵漫不經心的落座，他就是有這樣的魄力，無論身在哪裡都能泰然自若。
楚慕語的性子又野又痞，唯獨在長輩面前有些拘謹，纖細的指尖描摹著茶杯上的紋路，欲言又止的不知道如何開口。
“慕語，上次見面很多話都來不及說，你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大委屈？”
老太太說著，蒼老的嗓音帶了哭腔：“都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好，竟然讓你出現那樣的意外……”
“不，您別這樣說。”一旦有人真心實意的憐憫她的童年，楚慕語反而不自在起來，清美的眉眼間掠過一絲複雜：“事情已經過去了，沒什麼好委屈的。”
老太太搖了搖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戰擎淵冷眼旁觀。
鑑於楚南江面臨的危機，他不得不懷疑老太太的示好別有用心，沒準兒猜到楚慕語嘴硬心軟，故意演戲而已。
至於真正的目的……
狹長的眼眸眯了眯，戰擎淵冷酷無情的淡淡道：“正如您所說，楚楚受了很大的委屈，她努力活到今天，不是為了給某個人當備用器官的。”
楚慕語瞠目結舌，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示意他溫柔委婉。
戰擎淵陰森森的睨了她一眼，啪的拍掉她的手，警告她這件事沒得商量。
縮回無處安放的手，楚慕語呼呼的吹著泛紅的手背，無可奈何的說：“奶奶，您別聽他的……”
“小夥子說的沒錯。”
老太太拿著手帕擦了擦眼淚，不假思索的道：“慕語，雖然南江沒有醒來，但我是他的母親，能做這個主，他不會用你的器官。”
楚慕語心中軟了軟，一時間很難說出贊同的話來。
既然楚南江是她的父親，當年又不是故意拋棄她，現在讓她眼睜睜的看著楚南江死掉，她的確是做不到的。
更何況，從醫學的機率角度來說，符合配型的人未必是她。
但戰擎淵和奶奶在這件事上詭異的達成一致，都認為捐獻器官的人非她莫屬。
沉思片刻，楚慕語抿了一口杯中上好的龍井茶，說出心中深藏許久的困惑：“奶奶，我想知道，當年我究竟是如何離開楚家的？”
老太太沉沉嘆息，剛要開口，就見女傭拎著食盒回來。
看著女傭把齋菜和烤肉擺了一桌子，老太太苦笑著說：“吃飯，吃過之後，奶奶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楚慕語和戰擎淵對視一眼，拿起筷子加了塊烤肉，最短時間內結束晚餐。
老太太食慾不振，只喝了一碗粥就放下碗筷，吩咐道：“琳達，把食盒和餐具拿回去還給店家，你在街上隨便吃點什麼，不用急著回來。”
女傭爽快的把餐具收拾好，拎著食盒出門離開。
意識到老太太似乎不想讓女傭在場，楚慕語若有所思的垂了眼眸，更加懷疑她當年的失蹤和姜如晴有關。
“雖然奶奶很想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我年輕時就身體不好，一年有半年都在外面療養，知道的事情有限。”
說著，老太太再次嘆息：“自從你失蹤之後，我直接搬到外面，幾年難得回來一次，聽南江說他一直在暗中調查你失蹤的原因，現在他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結果。”
聽到這裡，楚慕語難免有些失望：“您什麼都不知道嗎？”
老太太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斟酌著緩緩說：“我只知道一件事，你母親真正愛的男人，絕對不是南江。”
誒？
楚慕語愕然的睜大眼眸，想不到會從長輩口中聽到這樣的內容。
“南江著了魔一樣愛著你的母親，但你母親所愛的另有其人，我不明白你的母親為什麼答應嫁給他，我曾經以為你不是南江的孩子。”
說到這裡，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你們已經做過DNA鑑定，那就錯不了的。”
楚慕語牽了牽唇角，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戰擎淵側眸看她，抬手攬住她纖弱的肩頭，力道溫柔的把她箍在他的懷裡，舒舒服服的聽這個或真或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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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額頭抵在男人肌理分明的胸前，楚慕語不想拒絕他的溫柔，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清冷的幽香，心情慢慢變得平靜。
老太太欣慰的看著這一幕，再次開口：“慕語，你是南江最愛的女人生下的女兒，他寧願自己死掉，都不會讓你受半點損傷。”
再次聽到讓人震驚的話語，楚慕語半晌回不過神來。
如果說楚南江愛著她的母親，她是相信的。
但，楚南江對她這個女兒，似乎……
回憶著她和楚南江的幾次見面，楚慕語很難形容那種生疏。
她一直認為那是從小分開的緣故，畢竟突然見到已經成年的女兒，尷尬是在所難免的。
現在想來，真的只是因為這樣嗎？
不管楚慕語是什麼樣的心情，老太太都執著的說下去：“更何況楚家欠你太多，你不用感到內疚，捐獻器官的事到此為止，明天我去找姜如晴，讓醫院結束你的匹配分析。”
結束匹配分析，就代表著她不再有捐贈的可能性。
這樣做的話。
如果楚家其他四個子女都配型失敗，又臨時找不到合適的腎源，那……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楚慕語心情複雜的輕聲說：“奶奶，我知道您是為我著想，但我想等到配型結束再說。”
這樣一來，假如配型失敗，她已經盡過全力，不用再有任何糾結了。
“不行！”老太太果斷拒絕，隨即意識到她的失態，語重心長的勸說：“慕語，你聽奶奶的話，南江是我的兒子，難道我會害他？”
戰擎淵旁聽片刻，很快找到合適的同盟，順水推舟的說：“楚楚，乖，聽奶奶的話。”
楚慕語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十分為難的咬了咬唇：“奶奶，請您給我時間考慮。”
“距離配型結果出來還有一星期，你要在五天，不，三天之內給我答覆。”
雷厲風行的提出要求，老太太虛弱的拍了拍胸口：“慕語，我和南江都希望你平安快樂。”
楚慕語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謝謝奶奶，我會認真考慮的。”
說完，她拉了拉戰擎淵的袖子。
戰擎淵把她打橫抱起，放在院子裡的輪椅上，推著她和奶奶告別，慢條斯理的離開小院。
趴在輪椅的扶手上，楚慕語低眸看著車輪緩緩壓過粉嫩的櫻花，“戰爺，我有個想法。”
戰擎淵微微頷首，“我也是。”
“嘿嘿。”楚慕語仰起巴掌大的小臉看他，一本正經的道：“不如我們數三二一，看我們想的是否一樣？”
“嗯。”
“三、二、一、開始！”
“DNA鑑定。”
“DNA……”
險些咬到舌尖，楚慕語苦笑了一下：“果然，您也覺得那份DNA鑑定可能有問題。”
“楚家經手的任何東西，我都覺得有問題。”戰擎淵用關愛笨蛋的目光看她，輕描淡寫的說：“我相信的人除了自己，只有你。”
寂靜的夜裡，他的尾音輕輕散開，那是難以描述的浪漫和溫暖。
楚慕語微微一怔，緋色的唇角翹了翹：“您幹嘛不早告訴我？”
“你不是很想找到家人？”戰擎淵別開目光，“假如他們只是想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我不打算這樣認真，但現在情況有變，我本打算等配型結果出來再說的。”
“好吧，我的確是想找到家人。”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楚慕語垂下眼眸，清美的眉眼間都是落寞，嗓音溫軟的繼續說：“我從小時候開始，一直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
“我知道。”
戰擎淵不著痕跡的嘆息，望著她的眼神是難得的溫存，煞氣騰騰的補充道：“所有小笨蛋都是這樣想的，換做是我，丟了我的父母，不管意外也好，故意也罷，餘生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
“戰爺真的好厲害。”
楚慕語頗為感慨，知道他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我就不行呢，雖然想過類似的念頭，但是始終不能那樣決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