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公公跟在皇上的御車旁邊走著，加上他素來耳力很好，百姓們雖然沒有出門跪迎，但是那些個躲在家裡頭趴在窗戶前的影影綽綽都在壓著嗓子說著悄悄話。
如公公也是沒想到凌雲帝會這麼突然，說出宮就出宮，說去接皇后大半夜的就把御林軍都喊了起來要去接皇后。這麼大的動靜，要是有個什麼好歹的話，可怎麼辦才好！
再加上這大半夜這麼多人出行勞民傷財，如公公雖然只是一介內侍，但是常年跟在凌雲帝身邊，沒少聽過那些言官們都是怎麼彈劾的。
如公公不用仔細想都知道，明天早朝上，文武百官又有新素材可以罵了……
萬佛寺。
圓空住持收到訊息的時候，已經將近子時了，皇后自然早就歇下，圓空住持雖然是佛門中人，可畢竟也是個男的，這麼晚了不好去敲皇后的門，只能遣了一個自己年紀最小的弟子去找夕月姑姑說一下這個情況，然後帶著寺中弟子，在正廣場前供應皇帝。
凌雲帝在子時後抵達萬佛寺，上來萬佛寺的路只能用走的，可苦了那些保護著凌雲帝的御林軍，又要戒備林中是否有埋伏，又要警惕不要掉下萬丈懸崖。終於抵達萬佛寺的時候，大家可都暗暗松了口氣。
“貧僧見過陛下。”寺門開啟，圓空住持領著一眾弟子上前，衝凌雲帝行了佛禮。
出家之人見皇上是不用行跪地之禮的。
“圓空住持辛苦了，朕這麼晚過來，實在是不放心皇后留在萬佛寺中。畢竟不久前祁王和祁王妃也是莫名失蹤的，皇后一個女子，朕心中多有牽掛，還請圓空住持理解。”凌雲帝粗粗扶了一下圓空住持，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心裡沒一個舒服的。
但是圓空住持面上卻不顯露半分，而是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陛下有所擔憂，貧僧是理解的。皇后娘娘住在後舍廂房，貧僧雖然是出家之人，可到底是外男，不方便領陛下過去，還請陛下諒解。”
聽了這話，凌雲帝也明白自己剛剛的話過分了。
但是他也沒辦法，這會兒心急如焚，就怕自己來晚了，皇后已經偷偷的跑路了。
想到這些，他倒是沒有耽誤，匆匆謝過了圓空住持之後，就帶著人往後舍廂房的方向去了。
看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朝著後舍廂房走去，圓空住持嘆了口氣，低聲念了一句佛號。
若不是萬佛寺是太祖皇上一手建起的，只怕凌雲帝今天連表面的客氣都不會作一下。
而圓空住持心裡也很清楚，帝后離心，已經是註定的事情了。
後舍廂房。
早在圓空住持派小徒弟來找夕月姑姑的時候，皇后就醒了。
這會兒看到外面來了好些火點子，皇后也不慌不忙，自顧自的在書臺上寫字，連頭都沒抬一下。
直到夕月姑姑給凌雲帝開了門，留下他們二人獨處一室之後，皇后這才放下毛筆，看著一臉怒容的凌雲帝，聲音冷冷清清：“這麼晚，怎麼就這麼興師動眾的來了。”
“我要是再不過來，你是不是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凌雲帝壓抑著心中的怒氣問道。
可皇后卻表現得雲淡風輕，甚至還笑了笑：“你不是常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走去哪裡呢？難道我回鳳嶺老家嗎？可是我回得去嗎？我要是回去了，你會放過鳳嶺謝家嗎？”
“謝彩！是不是這些年的皇后生活讓你覺得你已經可以不用怕朕了！？”凌雲帝被皇后的幾連問問得怒上心頭，低吼問道。
可皇后卻依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還衝凌雲帝福了福身子，這才道：“陛下息怒，臣妾從未覺得自己是一個合格的皇后，也請陛下成全了臣妾的心願，放我離開皇宮吧。後宮有那麼多女人想當皇后，他們的母家都不必我鳳嶺謝家弱，甚至還要更強，能給陛下更多的助力，並不是非我不可。”
“閉嘴！”凌雲帝扶著皇后的肩膀：“朕和你一起走過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這份情誼你都不顧了嗎？”
聽了這話，皇后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了起來：“是嗎，原來已經幾十年了嗎……”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凌雲帝驟然冷靜了下來，他有些艱難的開口：“阿彩，你要相信，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陛下是為了讓臣妾能睡上好覺，並沒有給臣妾下毒的意思。”皇后的笑容愈發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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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沒想到皇后會說得這麼直接，凌雲帝彷彿燙了手一樣的鬆開了她的肩膀，道：“你……你在怪朕？”
“陛下是真龍天子，臣妾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婦人，陛下做的一切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臣妾又豈會怪陛下。”皇后依舊端著一臉的假笑。
自從知道自己體內的毒居然是凌雲帝在封后之後送給她的安神香之後，皇后仔細回顧了這些年和凌雲帝的點點滴滴。
她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凌雲帝比平時更加小心，要不是政務繁忙的話，只怕是恨不得早朝都不去上。
當時她只顧得上開心，以為凌雲帝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現在看來，他不過是擔心懷孕的時候會提前引起毒發吧，畢竟皇后心裡清楚，在凌雲帝的心裡，自己確實是很有份量的存在。
後來孩子沒長大，凌雲帝傷心之餘卻接受得十分快，還能反過來安慰皇后。
當時皇后還以為他是故作堅強，現在看來，凌雲帝是早就知道孩子天生帶毒，註定活不了。
這麼多年，這種事情發生過多少次？皇后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幸福的，即便老天爺沒有給她兒女緣分，但是卻給了她一個好夫君。
可是當知道真相的時候，皇后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
是啊，幾十年了，她真的累了，只想在餘生過自己嚮往過的生活。
而不是在皇宮裡，當一個可憐的金絲雀，每天渴望著帝王施捨一般的恩寵，以此苟延殘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