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齊聲應諾,剛欲離開,炎想了想又沉聲補充了一句。
“我身受重傷,亦需要在仙府閉關靜養。從今日起,非請不必探望。”
江霖的性子一向清冷,幾個徒弟修為升抵大乘後,他便早早省去了他們晨昏定省的孝順,有此安排也不算突兀。
其他幾人紛紛應下,並未多懷疑。
略微遲疑後,黃思邈上前一步道:“師父,您靈脈和臟腑的傷還未好透,每日需要仙丹靈藥滋養方能加速恢復,可否允許弟子每日前來送藥?”
炎的眸底多了份不易察覺的凜然。
正所謂多說多錯,蘇棠已經認出他不是江霖了,他並不想在這些天和其他人多做交流,以免又有什麼地方露出馬腳。但他受傷不假,此刻若是拒絕只會顯得奇怪,反倒容易引起其他人的生疑。
幾經權衡後,他冷聲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允了。只是為師喜歡清靜,每次你只需要差一人前來送藥即可,切不用勞師動眾。”
——每次只來一個人,就算真出了什麼問題,也好方便他斬草除根。
“弟子謹遵師命。”
黃思邈作揖行禮後,方才跟著其他幾個長老一同離開了仙府。
確定幾人離開後,炎略微鬆開了對蘇棠的桎梏,低頭想看她的情況。
頷首間,她髮間的甜香鑽入了炎的鼻腔中,令他眸光微微一閃爍。
下意識收緊了攬著她肩膀的手,炎表情多了份狠厲——
“既然你已經落到了我的手裡,就絕沒有逃出去的道理。”
……
身體勞累加上瘴氣的影響,蘇棠這一覺睡得極沉,彷彿墜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般。睡夢中,穿插了幾個江霖在火焰中白袍翩飛的剪影,可還沒等她看清,畫面便如螢火般瞬間消散,被粘稠的黑暗所重新吞沒。
等她醒來後,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她躺在一張石床上,藉著仙府角落的幾點螢火幽燈,依稀能看出面前坐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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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身形輪廓,熟悉的白袍,甚至連身上的薰香都如出一轍。
蘇棠的神智還有些不清醒,下意識攥住那人的衣袖,欣喜道:“江霖,你回來了?”
看著對方已被恢復的絕美面容,炎眸光帶了份戲謔,譏誚道:“怎麼,現在又肯相信我是他了?”
冰冷的話語時間將蘇棠拖回現實,她觸電般鬆開了手,扭身就去摸腰上的匕首。
找了半天,匕首已不在原來的地方。
“不用找了。”
炎慵懶地一手撐著頭,道:“被豢養的寵物不需要多鋒利的爪子,那些不適合你的東西,我已經替你妥帖處理了。”
蘇棠停下動作,強壓下心頭的怒氣,道:“你怎麼不乾脆殺了我?”
炎挑了挑眉:“我為何要殺你?我花了三千年時間,佈置了這麼大一盤局,就是為了能夠獲得和你在一起的機會。殺了你,豈不是太可惜?”
明明是極其容易打動人心的情話,從炎的口中說出來,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蘇棠往後退了退,滿臉的厭惡之情溢於言表:“等待我三千年的人是江霖,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炎的心猛一刺痛,他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沉聲道:“不許再在我面前提那個人。”
說話時,炎眸底的彼岸花再度顯現,危險又駭人。
他抬起右手,似乎想要伸手觸碰蘇棠。伴隨他的動作,他的衣袖緩緩下滑,露出了小臂上一道道嶙峋的傷口。
蘇棠咬了咬牙,伸手摸向自己腰間掛著的布包,取出一把藥粉就撒了上去。
手臂驟然傳來無法抑制的疼痛,炎的喉中發出一聲低吼,向後一退。
短短的時間內,傷口已在藥粉的作用下再度腐化,原本長好的血肉重新潰爛,鮮血淋漓,還有不斷擴大的趨向。
這是化腐粉,對正常的肌膚沒有傷害,但會迅速加快傷口的腐蝕。原本是用於處理傷口表面需要清理的碎肉和腐肉,細微一點劑量即可。在炎昏迷的時候,蘇棠便是用這個藥粉清理他的傷口,再抹上溫和的藥膏,幫助傷口癒合。
而現在,同樣的藥物卻變成傷害他的利刃,讓他的身心痛不欲生。
蘇棠是個心善的人,現在卻不得不用強硬保護自己,捏著布包威脅道:“你不殺我,但我有的是辦法殺了你,不信就等著瞧好了!”
炎強忍劇痛,另一只手施展靈力,硬生生剜去了沾到藥粉的肌膚,強行阻止了藥粉的擴散,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你如果殺了我,江霖也會死的。”
鎖魂大陣雖然所向披靡,但卻是已施術者為力量源泉,在煎熬獵物的同時,也在會對施術者產生一定的反噬,侵蝕施術者的身心。
在煉魂成功之前,若是炎死了,陣法便會在最後抽走他體內全部的修為,將江霖一瞬間煉成一灘血水。
這是炎的最後一招後手。
在這四十多天內,要是他提前被殺了,江霖也別想活下去。
雖然對方的神情不像是說假話,蘇棠還是抗拒地搖了搖頭:“你又是在騙我!”
“是不是騙你,你可以試一試。”
炎伸出右手,召出了破魔劍,反手將劍把遞向蘇棠。
“來,現在就殺了我,然後看看你的江霖還會不會再回來!”
明明心已經痛到極致,炎的臉上卻掛著一抹病態的笑容。生平第一次,他居然親手給一個想殺自己的人遞了刀子,並且,真心實意地期待對方能夠刺下這一劍。
蘇棠搶過長劍指向他的心口,眼眸通紅。
炎卻笑得極為無所謂,展開雙臂,以一個等待擁抱的姿勢亮出了身上最脆弱的要害。
——若非身在無間煉獄,誰又會渴望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