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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突如其來的血案

初永望沉默了一會兒,疑惑地回頭瞥了一眼初月晚。

“隨你。”初永望說罷拂袖走開。

初月晚忙提起裙子跟過去,左右侍從卻制止她跟到朝堂,只帶她從後門繞到御前屏風處,隱藏在龍椅斜背後。

屏風是一層青煙似的紗,初月晚站在離著半步遠的位置,一身素衣被輕紗朧住,沒有人會注意到。

她卻能夠透過這紗障,大致看到殿中的一切。

初永望緩緩登上龍椅,示意群臣賜座。那些弓著背密集地站在一起的人迅速散開在大殿兩側,像一顆顆棋子鋪滿棋盤。

初月晚在其中尋找著小舅舅的蹤跡,然而紗帳模糊了視線,只能看到人,看不清模樣。

有人從座中站起來,走到階前奏表,高挑身形,一襲白衣。

“臣雲錦書,有一事要奏。”

一片沉靜中,她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嗓音。

小舅舅……

那聲音依然有清冽的餘音,卻比她印象中少年的音色沉穩成熟了許多,她幾乎記不得雲錦書這個年紀的聲音了,此時此刻卻彷彿被一下子打通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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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書的面容看不大清晰,初月晚側過臉,悄悄從屏風旁邊的縫隙探出來一點,終於看到了他的容貌。

記憶中的小舅舅和視野中的白衣公卿瞬息間重合,那俊眼修眉目光如電,依舊英姿勃發。彷彿當年離京城之時的模樣,幾經沙場淘洗,卻仍未褪色。

對方並沒有注意到屏風後的注視,仍在認真奏報。初月晚聽不懂他說了什麼,只是聽著他的聲音神遊象外。

忽然另一邊席上,有個人站起身,走到雲錦書身旁打斷他的呈報。

那人衣著繡圖皆是制式,初月晚認得這樣的衣袍,此人是皇族。

彷彿在哪裡見過,但又記不起來了。

只聽雲錦書回話時,似乎叫他“祿親王”。

這個人已經很大年紀,頭髮已經沒有一絲黑色。和雲錦書並排站著,中間卻有意多分開了兩步,氣勢洶洶地對峙。

他的闡述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似乎情緒激憤,全部控訴都指向了雲錦書。雲錦書卻只是平淡如水地回一兩句,並沒有和他吵嚷起來。初月晚聽不明白他們的話,可卻漸漸察覺整間大殿的氛圍變得激烈可怕。

像繃在弦上的箭,一觸即發。

祿親王言辭激切地指著雲錦書說完,拱手高聲對著初永望請示:“天理昭彰,懇請皇上對奸佞雲錦書、依律懲辦!”

不、怎麼會……小舅舅怎麼會是佞臣!

站在龍椅後看不到初永望的反應,初月晚心急如焚。

朝堂上靜得可怖。

雲錦書面色分毫未改,靜靜地聽完對方指控,剎那之際,起手白刃出鞘。

一刀,祿親王身首分離!

無頭的屍體砰然跪地,直挺挺戳在大殿中央。

初月晚渾身激過一陣寒流,雙手控制不住地捂在臉上。

頭腦中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麼?

朝堂之上……殺了人?!

……小舅舅殺了祿親王?

那血竄七尺的畫面已經映入初月晚的眼中,她驚慌失措到幾乎失控大喊,但是沒有。緊緊按在臉上的雙手不但擋住了眼皮也壓住了嘴唇,將她快要彈出喉嚨的心強逼著咽下去。

大殿中的聲音都在耳鳴中含混不清,她什麼都聽不見。

恐懼像無數爬蟲蔓延上了初月晚的後頸,脊骨一陣發麻。

她顫抖著立在屏風後,遲遲沒有放開手。

屍體挺跪在殿中,鮮血仍從割斷的頸子往外噴湧。雲錦書滿身血汙,冷靜地抹去佩刀刃上血跡,收刀入鞘,彷彿剛剛的斬殺是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

“逆賊已伏誅。”雲錦書拱手,“臣,告退。”

說罷,飄然拂衣踏出殿去。

同僚戰戰兢兢佇立在兩側,注視著他離開。人們或瑟瑟發抖或怨憤難平,如一隻只待宰的羔羊。

初永望擺擺手,命人拖去屍體,早朝繼續。

許久之後,屏風後快憋到窒息的初月晚才緩緩放開了手。

她睜開雙眼,抬起僵硬的脖頸,隔著屏風厚厚的紗簾尋找外面的雲錦書。

然而只這麼一回兒功夫,所有人都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整間朝堂又變成了那個安安靜靜的大棋盤。

雲錦書之前坐的位置上空無一人。

初月晚打了個激靈,雙腳終於恢復知覺,她倉皇從議政殿後門跑了出來,推開侍衛跑上城樓。

風中瀰漫著血腥,天色濛濛壓著稀薄的日光,城牆無盡的磚石在眼前恍惚。

初月晚看不到路的盡頭。

小舅舅……

為什麼……

那個在朝堂上突然舉起屠刀的男人,和記憶中清澈動人的少年再次徹徹底底地分裂開來。

可是……小時候的小舅舅那麼溫柔,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不是真的,求求你,不要是真的!

她氣喘吁吁地爬上城牆,雙腿已經發軟,不扶著牆幾乎無法邁步。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眩暈。雲錦書拔刀的那一瞬間不斷在眼前重回,她越來越分不清楚什麼是真實。

“小舅舅——”初月晚朝城牆下喊道。

站在高高的城牆上,能夠俯瞰到議政殿外的前坪,如果雲錦書從朝堂退下,一定會路過這裡。

初月晚緩緩挪來到城牆邊緣,尋找可能出現的那個人。

她向下眺望著殿前的景象,頓時毛骨悚然。

寬闊的金鑾議政殿前階一片殷紅血色,眩暈中她看不清地上那些嶙峋的異物,但直覺已經知道,那是不知多少人的屍首。

寒風肅殺,耳畔陣陣蕭索淒厲的嗚鳴,宛如喊冤屈死的鬼魂徘徊遊蕩。

初月晚掩唇咽淚,強迫著自己睜大眼睛看著這恐怖的一幕。

終於,在那片無邊無際的血海中找到了他。

雲錦書白衣如雪,漠然踏著遍地鮮紅遠去,對周遭地獄般殘酷的場面視若無物。一步一階,浸透了血的衣袂拂過屍骸,踐踏著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

忽然間,那血色中的身影察覺到了什麼,驀然回頭望向她。

初月晚如遭電擊,幡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