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 天色漸漸晚了。
曼哈頓下城彷彿重新整理了的電腦屏幕, 一下從白天刷成暮色四合, 日光照耀時沉眠的無數燈火復甦,齊刷刷照亮了整個城市,霓虹閃爍,閃得人眼睛一會兒紅,一會兒綠, 一會兒又紅又綠。
“不要再晃了。”洛基冷冷道。
他一邊說, 一邊伸手推開了眼前又紅又綠的熒光棒。
以雷神的姿態做這種事情,好像有些過分高冷。
“不好看嗎?”彼得道,“黛茜很喜歡。”
他臉上帶著笑,晃晃手,把手裡的熒光晃出許多不同的線條,逗得底下一聲興奮的叫。
黛茜跟大人們一起站在廣場上, 瞧見彼得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裡買的熒光棒,愛得不得了,自己拿在手裡呼啦啦地揮舞, 卻更喜歡看彼得玩。
光跳躍的時候, 她就伸長了手要去抓,往往什麼也沒抓著。
“皮!”
彼得一停下, 糰子就過來抱腿,撒嬌讓他再揮一揮。
連同快樂的時光一起揮走了。
“彼得要回家。”託尼道,“他明天還要上學,不能曠課。”
老父親說這話的時候, 已經要到晚餐時間,玩累了的寶寶窩在彼得懷裡,下巴擱在那有力的少年的肩頭,臉上的肉軟軟擠著,眼皮子直往下墜,就快睡著了。
十月初的紐約有點兒涼,彼得抱著糰子,只覺得又軟又溫暖,低下頭去,聞見那淡金又柔軟的發裡香香的寶寶洗髮水味道。
然後想起來,學校的作業還沒做完。
“我回家了,黛茜。”彼得輕輕地道,“斯塔克先生會幫我吃掉我那份蛋糕。等到放假,我就過來找你玩,好嗎?”
沒有回答。
寶寶已經在他柔聲說話中進了夢鄉。
被爸爸從彼得懷裡抱走的時候,黛茜小身子動了動,但沒有醒,軟軟地躺進託尼臂彎,今天經歷過的一切快樂都在夢裡重新嘗過一遍,比什麼蛋糕都要甜。
羅德也要回家,於是廣場上只剩了帶著孩子的老父親,不著急回家的幻視,以及披著羊皮的邪神。
洛基不想回託尼家。
他上次被托爾抓到地球,就在託尼家裡享受了貴賓級的囚犯待遇,不堪回首,想到就要打人。
正打算鍥而不捨地繼續找藉口離開,忽然見幻視轉過頭來盯著自己看,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麼?”洛基不動聲色。
“沒什麼。”幻視道。他手裡還拿著捏黏土得來的布偶,打算帶回去送給旺達,“走吧,斯塔克先生的車已經到了。”
託尼在前,幻視在後,夾心餅乾一樣,把話沒出口的洛基給夾回了別墅。
哈皮開著拉風的加長送彼得回家,託尼於是換了一輛車,他自己在駕駛座開,幻視和洛基坐在後邊。
兩人中間還隔了一個安全座椅,裡面睡著美夢酣甜的寶寶。
洛基坐得很端正,目不斜視,一隻手悄悄伸到背後去,在摸車座。
他是想目不斜視來著,但時間久了,透過後視鏡看看託尼的臉,正好跟也抬頭看後視鏡的託尼四目相對。
託尼或許沒覺得什麼,洛基卻很不舒服,心裡冷笑一聲,斜了目光去看坐在旁邊的幻視。
幻視跟託尼不同,沒空看洛基。
他在看睡覺的小雛菊寶寶。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何況從上次見面到今天生日,隔了幾個月沒看見黛茜,幻視就又覺得黛茜哪裡不同。
眉眼長開了一點點,說話流利許多,小小的嘴巴一天到晚吧嗒吧嗒,看見什麼總要跟大人說,十分惹人喜愛。
氪星的後裔,能在地球平平安安地長大,長成一個好孩子,做地球人跟氪星人的橋樑,那就很好。
雖然從託尼的角度,未必希望黛茜成為什麼橋樑。
為人父母,沒有不希望孩子健康、快樂的。
至於什麼拯救世界的大事,託尼自己就在做了。
幻視湊得更前,在黛茜臉側屏住了呼吸。
他研究氪星人的興趣從來沒有衰減過,地球上那樣多複雜的物質、用龐大計算機也不一定能算清楚的成分,在他的腦子裡清清楚楚地排好數列,唯獨黛茜是難解的方程式。
他看不透,用什麼大資料都算不出她的未來。
“如果能算,你現在應該拿個水晶球關在小黑屋裡哄遊客。”託尼道。
“安靜一點,斯塔克先生。”幻視旋即示意前面開豪車的司機噤聲。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去勾糰子耳朵前面柔軟的小髮捲。
這一勾不得了。
黛茜睡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子睜開眼睛,跟幻視大眼對小眼,兩個人看看著都是懵懵。
糰子才睡醒,睜大眼睛瞧著幻視,沒瞧一會兒,一雙藍眼珠就眯縫起來,打個軟乎乎的呵欠,在安全座椅裡抻著身子,喊一聲“爸爸”。
“托爾。”
託尼在前面打方向盤,聽見後頭的動靜,知道是女兒睡醒,抬眼看一下,悠悠喊了盟友的名字。
只是盟友的反應慢了一點點。
洛基不關心黛茜有沒有睡醒——他今天格外喜歡看窗外,像坐車時總要把頭伸出去的貓,聽見託尼叫他哥哥的名字,第一反應是雷神從新阿斯加德飛來地球,下意識板正了腰,隨即眼風一轉,若無其事地應:“怎麼?”
“袋子裡有果汁。”老父親道,“你知道怎麼弄的。”
從前的正牌托爾給黛茜喂過果汁。
“是。”洛基把離自己很近的媽媽袋拿了,取出一個罐子,開啟一看是奶粉,極其自然地又放回去,“我知道。”
等他順利把袋子裡的果汁倒進奶瓶,一旁等待的糰子早就醒神,發現車子換了一輛,連人也少了兩個,在東張西望地找。
“皮沒有。”黛茜扯扯幻視的披風,“伯伯。”
“他們回家了。”幻視道。
他只覺得是自己摸了頭髮才把黛茜弄醒,現在坐得特別端正,一點兒觸碰寶寶的意思都沒有:“像你現在也要回家。”
五層的豪華遊艇開出來,現在又停在了曼哈頓下城的碼頭,光停船費就要嚇死人。
有錢人的心思向來很難懂。
“回來嗎?”黛茜問。
幻視接過洛基遞來的奶瓶,放在她手裡,面部柔和些,輕聲道:“會回來的。一直都在。”
糰子這才抱著奶瓶咂咂地喝。
回家的這段時間,別人家都在吃晚飯,幼兒的肚子扁扁,還要一塊餅乾吃。
她要餅乾的時候,身子在安全座椅裡往洛基的方向歪,被洛基靈活地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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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兒都不紳士。
離小壽星的生日過去還有好幾個小時,車開進樹林,遠遠地就看見別墅張燈結綵,比過聖誕節還要熱鬧。
“你換了房子。”洛基道。
託尼那在氪星人戰役中被摧毀的房子長什麼樣子,他記得很清楚,現在踏足一個新地方,討厭的情緒於是少了一點點兒。
終歸只是少了一點討厭。託尼他是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的。
託尼道:“這是很久之前的新聞了。”
他手裡牽著的小手一扭,溜了出去。
小小的身影殷勤地在前頭跑著,要第一個開啟大門。
門開那一瞬間,一個蛋糕飛出來,“啪”一聲,正好打在跟著走的洛基臉上。
“啊!”黛茜驚奇地道。
看來長得矮也是有好處的。
詭計之神簡直要窒息在蛋糕裡。
他這麼直挺挺地站了許久,不說話,抬手把奶油抹了下來,臉色臭到了極點。
承受他臭臭臉色的,是拿著綵帶和便攜禮炮興沖沖跑出、結果瞬間縮成一團的小黃人。
把客人打了,小黃人們擠出心虛又諂媚的笑,露著大白牙,還想拿圍裙給洛基擦。
洛基自己揩掉奶油,目光陰惻惻掃過去的時候,香蕉膠囊們都是一顫。
這一顫,大概不是因為被嚇。
他們原本擠在一起,現在卻都張大了嘴巴,眼睛也睜得圓圓,緩緩散開,仰視洛基。
看著看著,臉上忽然都浮起紅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