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片敗葉中醒來，已不知什麼時辰，碎葉罅隙間落下斑駁的亮光，這片茂密的叢林中靜謐明亮。
恍恍惚惚站了起來，發現其他三人都摔在腳邊不遠處。
抬頭看了看天，那夜出現的神人異象已經不見了蹤影。
正在愣神之時，身後一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秀智芸起身後彎腰拖拽著腳下的連衣裙，細劍劃出了手中的劍鞘。
柔和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側臉看上去格外動人美妙。
歡嬰這時也看到了我倆，連忙上前絮問，滿懷關切，甚至眼神中充滿了對秀智芸的無盡愛慕。
鍾彌一陣乾咳打斷了我們仨的尷尬，歡嬰這才收回明目張膽的目光，看著秀智芸走過去將攙扶起來，然後詫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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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泰山府君說道前去神龍祭奠祖師，可不知他祖師是誰？”
鍾彌從泥土碎葉中翻出老舊圓眼鏡，拭去上面的泥垢，戴上後站在秀智芸面前滿臉笑意地解釋道。
“神龍山傳說乃是墨子機關城所在地，墨子死後也葬於此地，他被後世譽為百家之祖，許多妖異鬼怪前來祭奠不足為奇。”
“鍾大哥，歡師兄，此地又是哪裡？”秀智芸提著裙角，露出了一隻繡花鞋。
鍾彌剛一抬起頭來，一片金黃葉子落在他左眼鏡片上，右眼瞳孔中染上了赭紅，他張開嘴哈了一口白霧，吱吱嗚嗚說道。
“此地位於神龍山東南七百米外，海拔一千七百二，萬蚓田應該就在這片林子的外面。”
他嘴巴張得老大，伸手朝西北面一指，周遭一切近況都能大致掌控。
“我說，你這位欒山大神，在外吃喝玩樂過了這麼多年，倒是把終南山各地各處記得清楚。”我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修長指甲在他面前明晃晃的，說話時口水噴了他一背。
鍾彌抖了抖肩，準備擺脫我繼續朝前帶路。
“你說好的，進山之後幫我變回人樣。”
他走了兩步，斜過臉盯著我指著他的手指，警告道：
“萬蚓田，一聽就知道是個鬼地方，你能活著走過去再說吧！”
踩在後積的碎葉上，林間沙沙作響，起初還沒察覺到，可是越到後來，響聲越來越大，才知道有些聲音根本不是我們走路發出來的。
可是鍾彌並沒有停下來，反而帶著我們加快了腳步，直到穿過最邊緣處的灌木叢，撥開茂盛枝葉後，看到了一塊千瘡百孔的農田。
田壟高高凸起，圍著幾百頃大的黃土地，土地乾涸龜裂，在上千條裂縫之間密密麻麻點綴著不計其數井口般大小的圓洞，洞口粘液密佈，焦黃一片。
“原來有人在此地開
採過地下油礦！”我震驚地擠到了前面去，被刺眼的陽光煞退了回去，額頭上起了濃煙。
鍾彌擋在我身前，捏緊了手中鐮刀。
“萬蚓田，這哪是油田，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這些洞窟恐怕直通九尺黃泉之下。”
“萬蚓田前面走不得，就算過得去也無法直上機關城，我們只能從萬蚓田洞窟裡下去，才能找到深埋地下的墨子墓。”
歡嬰此時也驚訝得張開大嘴，伸手比劃了比劃洞口，狐疑道。
“可是這每個洞口，只有一人能下去，若是一前一後，恐怕會踩傷他人。”
鍾彌點了點頭，領先走到一個蚯蚓挖出的洞口旁，嘖嘖稱奇。
“這些蚯蚓恐怕都已經成精了，若真上來一條，估計嚇都會把人嚇死。”
話音剛落，我們四人圍著的洞口下面發出一陣噓噓聲響，有點像是吐信聲。
我彎下腰，從洞口抓了一把黃土，土質稀鬆細碎，這才恍然大悟。
“下面那東西可不是蟒蛇，它爬上來時滾下了沙土......”
“小心，神蚓出土。”
“歡嬰，秀智芸聽著，等它一露出半個頭來，就動手。”
等了半晌，終於有黑物冒了出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個人。
那人渾身粘液，腐臭難聞，秀智芸匆忙捂住了鼻腔。
歡嬰那劍挑開了他長袍遮住的臉龐，驚異了一聲。
“怎麼是我們北艄峰弟子？”
秀智芸扭頭一看，大叫了起來：“奎樂”
鍾彌慌忙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離開太乙山時，關二少因為私自放走黑僵受到掌門重罰，後來門內得知九龍異人闖入神龍山，便又派他去守護墨子墓，走時從四大首座各挑選了一人，其中就有北艄峰奎樂。”
“關心，他人呢？”我踟躕了一聲，而後低下了頭。
剛從洞口上來的人下面是一條人狀粗細的蚯蚓，老皮褶皺，幹黃如蠟，細毛隨風飄搖。
鍾彌掄起鐮刀，想要一刀下去，就七寸將神蚓斬為兩截。
歡嬰大喝一聲，將鍾彌使勁推開，只見他後退數步，差點摔到身後另一個洞口中去。
“顯然，我同門師兄就是這條蚯蚓救上來的，不弄明原由豈能亂殺無辜。”
秀智芸點了點頭，幫著歡嬰將太乙山弟子抬了下來，正待再起身去看一眼時，那神蚓迅速縮了回去，陷入了無盡黑暗。
歡嬰和秀智芸緊密配合，幫奎樂包紮好傷口，看到他醒過來這才舒了一口氣。
“師兄師姐，見到你們真好”，他忍痛起身
將兩人緊緊抱在懷裡，話裡帶著哭腔。
半天後，奎樂才鬆開手。
“其他人呢？”歡嬰放下他追問道。
“關二少爺和其他三人在此地遇到飛頭獠，當時這些洞口飛出上萬顆頭顱，脖子可以隨意伸展，它們見人就咬，能吃光五臟六腑。”
“我掉下去後，用盡全力才殺掉深洞中的一頭，困死過去，卻沒想到被神蚓所救。”
說完，他扭頭一陣哆嗦，望著方圓幾十裡寬的土地上，每個洞口都安靜無聲，也不見有飛頭獠出來吃人。
奎樂摸了摸後腦勺，一臉驚異。
“耶......難道這些飛頭獠都被關大哥處置掉了，還是追出了洞外。”
鍾彌敞開衣口走了過來，拎起奎樂衣領，將其抓離地面，窮追不捨地問道。
“他們人呢？”
“你怎麼殺得了飛頭獠？”
“那下面有通道麼？”
“......”
“......”
奎樂有些畏懼眼前的欒山大神，連忙搖頭晃腦。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秀智芸見鍾彌情緒有些失控，立即雙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哀聲勸阻道。
“你先別急嘛！他肯定知道下面的情況。”
鍾彌將他扔到了地上，轉過身不再去關注他，而是警惕著四周動靜。
“等等”
“你說的飛頭獠，是不是那種......”
鍾彌也沒見過飛頭獠，只見不遠處一個洞口邊上長出來一兜怪草，叫醒了我們。
看到那兜怪草蓋在洞口之上，烏黑發亮，有風吹過簌簌作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僵直了身子。
正在這時，身後秀智芸驚叫一聲，只見一顆面目全非的腦袋咬住了秀智芸的後脖子，將她拖到了幾十米高空。
“吳鬱，救我啊！”
我一回頭，沒等提醒其他人，便察覺到另外一邊剛剛看到的那珠怪草頂出了一個血淋淋的頭來，咻的一下伸到我眼前。
那眼珠子呀......就吊掛在嘴角，那血呀......噴得我睜不開眼。
就是一口，它咬住了我的脖子，像一根彈弓拉滿將我彈飛，飛到了萬蚓田之上。
歡嬰和鍾彌在身下背靠著背，將奎樂團團圍著，時刻警惕著其他飛頭獠出來襲擊，鍾彌捉摸著關心可能已經逃離了此地，而這下面沒有出口。
現在只能想辦法儘快救下秀智芸和吳鬱，先離開這個駭人的地方，再找其他山路去神龍山墨子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