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突如其來，結束也快。
原本緊張的營地，此刻滿是職業者來往的身影。
每個人臉上，表情都是沉重。
戰報統計完畢。
這一場短暫的戰鬥，聯盟所屬，總計犧牲十七名職業者。
與之相對的，黑影一方，留下六十餘屍體。
就紙面資料而言，戰損比相當漂亮，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勝利。
但許多事情，不是蒼白的數字，簡單的勝利，所能概括的。
四人圍聚，有男有女。
這是一隻滿編五人的冒險者小隊。
前幾天走完背景審查流程，於昨天抵達營地。
按計劃，修整一晚，熟悉資料，現在應是已進入了黑鐵格蘭。
正在他們熟悉資料的當口，異次元過載，營地戒嚴，他們被留在了這。
過載後幾個小時，小隊呆在自己的帳篷中，聊天間，話語裡含有慶幸。
如果不是隊長足夠謹慎，強制小隊眾人，必須用一晚時間熟悉資料。
他們怕也得困於異次元，生死難料。
而此刻，蕭索的戰場。
中年的男人，也就是隊長，單膝跪於地上。
他面前，是一個少年毫無生氣的臉。
中年隊長，剛毅的臉，沒有絲毫表情。
生死，早已習慣。
他輕輕伸出手，幫少年何上無神的眼。
掩去其間的死灰。
小隊中，女法師捂住嘴，有細微的嗚咽。
其餘兩名隊員，表情也是不忍。
少年是新人，聖職，一個很有朝氣的十六歲孩子。
看著他，能讓人想起，自己年輕的樣子。
“前輩們好，從今天開始，請多多關照！”
少年傻傻的笑。
黑鐵格蘭，是他首次進入異次元。
昨晚還輾轉反側，情報看了一遍又一遍，拉著他們問東問西。
有緊張和忐忑。
還有期待與嚮往。
“你不怕麼？”
女法師好奇問。
她可記得，當初自己首次進入異次元，偷偷抹了一晚上的淚。
“怕的話，有點啦……”
少年笑著。
“不過，我們可是職業者，對吧，從三年前，我就開始為了今天準備著了！”
“異次元，就是我們職業者生存的價值，不是麼？”
“所以，放心把你們的後背交給我吧，別看我這樣，咱也是個不弱的聖職呢！”
少年驕傲臉。
朝氣蓬勃的少年，與眼前地上這失去生命的軀體，漸漸重合。
女法師留下大顆大顆的淚來。
來自暗中，黑影悄無聲息的襲擊，威脅最大的，便是聖職。
五大職業裡，大師前，聖職無論是個體戰力，還是火焰防禦，都無法與其他四個職業相提並論。
更多時候，他們是為了團隊而存在。
也因此，聖職也極其容易夭折。
當然，這裡說的，是掌握有緩慢癒合等輔助戰技的聖職。
領悟勾拳等戰技，渾身肌肉就算與格鬥比較，也不遑多讓的武鬥派聖職，不在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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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隊長，取下少年聖職的徽章，收好其一些個人物品。
他的手，很穩定。
動作，也很熟練。
臉上，也很平靜。
十六歲燃火，直到如今，已有數十載光陰。
中年隊長，用這雙手，送走了太多隊友。
也用這雙手，將太多隊友的遺物，交還遺孀。
少年聖職，不是第一個。
也不是最後一個。
“隊長！”
女法師強作鎮定，隱有哽咽的嗓音。
“不用，火葬吧。”
滿是小心翼翼的期望。
“這裡不是異次元。”
“應該……可以讓阿葉，和父母最後，見一面吧。”
中年隊長動作一頓。
眼中有思索神色，一閃而過。
終是於心中，微微一嘆。
繼續收拾遺物，整理儀容。
沒有回答。
以行動說明一切。
女法師眼淚撲簌簌地下。
“隊長……”
央求的語氣。
“隊長……”
一遍遍重複。
低低的小聲地，重複。
另外兩個隊員，也是跟著，叫了兩聲。
中年隊長動作不停。
“你們記住。”
“這是宿命。”
“誰，也逃不脫。”
語氣平靜而堅硬。
所有職業者，死亡後必須火葬。
這是宿命。
隊員沒了聲音。
忽的，有肅穆制服的執法者，走來，於四人身邊停下。
中年隊長起身，帶著他的隊員們，與執法者互通身份。
“我們隸屬於聯盟執法隊清和組。”
“這是執法令。”
確認過後，單刀直入。
執法者平靜的聲音，響在眾人耳畔。
“代號唯葉的一階聖職屍體，我們需要帶走。”
女法師豁然睜大眼。
中年隊長眼神微微一動。
沉默片刻，點頭。
“感謝你的配合。”
執法者暴起少年的屍體，轉身。
中年隊長無視女法師哀求的目光。
後者一咬牙，便要開口。
身旁有隊員一把捂住她的嘴。
中年隊長如同化身雕像，靜靜站立，靜靜目送。
直到帶著少年屍體遠去的執法者，再不見背影。
“為什麼！”
“重剛！為什麼！”
不叫隊長，直接呼喊對方代號。
代號為重剛的中年隊長，看了眼女法師。
眼中有深深的疲憊。
“不要追根究底。”
“知道越少，活得越久。”
抿了抿嘴。
“我最尊敬的人，曾這樣跟我說。”
“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
隊長沒了言語，大踏步，往帳篷而去。
這是新搭好的，只屬於四人的帳篷。
沒來由的，隊長心中，響起那人的身影。
好多年前了。
那時候，自己和女法師，一樣天真。
眼中有莫名的神色。
很快，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於自己的金火中，老隊長漸漸化灰的身軀。
該考慮，再招募一名聖職了。
他如是想著。
同樣的畫面，於營地中，隨處上演。
十七名犧牲者，屍體全部被執法者帶走，統一火葬。
類似重剛小隊，過程算是平穩。
個別職業者小隊，痛失戰友，心情激盪，一時難以接受。
如是關頭，執法者還要帶走遺體，頓時無名火起，轉而便是大打出手。
在這裡的冒險者，戰力怎能與執法者的精銳相提並論？
零星幾起武力衝突，被執法者，以雷霆手段鎮壓。
先有過載，後又襲營。
此時此刻，以風聲鶴唳形容執法者，絲毫沒有過分誇張。
其實，不只是聯盟所屬職業者的遺體，還有襲擊營地的黑影屍體，也全部被執法隊帶走。
遠離營地，黑暗中，有黑影冒出。
但這些黑影，胸口有聯盟徽章。
圖案並非五大職業中任何一個。
而是簡筆畫的匕首。
兩邊確認過身份，執法者將所有遺體，交給對方。
隨後轉身，乾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