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秦嬤嬤醒了。
在宮中的這個時候，粗使宮女已經抬了水進來，而她會收拾好自己，隨侍在皇后身側，陪她送皇帝上朝。
整個後宮，也只有蒹葭宮這麼早起。
因為陛下只宿在娘娘的房裡。
在娘娘死後也是如此。
身邊已經空了，秦嬤嬤起身，拿起一件外套，替駐足窗邊看手機的人披好，握了握初晴有些涼的手，擔憂詢問道：“您是魘著了嗎？”
初晴一愣，隨即哭笑不得。
“算是吧。”
——跟我走。
為了在古代生存，初晴把自己賣身入籍，做了新帝的近身秘書。
後來又從秘書成了正妻，直接遷進了玉牒。
——嫁給我。
做皇后的那三年裡，初晴每天都在替她的戶主背鍋。
要平衡前朝，她得幫他管那些被塞進後宮的問題少女，和她們花式宮鬥消磨青春期旺盛精力。
不助長外戚，他不可能碰任何女人，她就扛著獨佔帝寵的靶子，在人前和他秀恩愛，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愛得要死要活，容不下第三個人。
皇后這份工作，全年無休，白天陪著妃子逛花園聊天解悶，晚上陪著皇帝看摺子算計政敵，節假日還要被一群言官和命婦明裡暗裡罵妖後。
太慘了。
所以說是“噩夢”的開端也沒錯。
不過這個夢也提醒了自己。
在古代呆太久，又做過統治階級後，初晴都快忘記世上還有戶籍這回事了。
也就是說，她不僅在家裡藏了三個黑戶，還打算把其中兩個推到曝光最大的行業招搖過市。
雖然有暴露的風險，不過是還沒發生的事情，也沒必要過分憂心，當務之急是，沒有身份證連合同都籤不了，買飛機票辦銀行卡更是想都不用想。
把秦嬤嬤又勸回去休息，初晴想了會，開啟微信，戳開一個的頭像。
宋初晴：學姐，你醒著嗎。
裴文靜：嗯，場子才剛剛散。
裴文靜：怎麼，需要深夜感情諮詢？
宋初晴：……不是。
宋初晴：你認不認識靠譜的假證代辦。
裴文靜：[黑人問號.jpg]
對面好半天沒發消息，接著就是一段長達四十秒的語音，細數假證所犯的法，被抓到會有的下場，最後責問她畢業後到底跑去幹什麼了這麼久沒動靜。
——我穿越去了古代，在那邊呆了六年，現在還帶了幾個“土特產”回來了，現在就是要給她們做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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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當然沒法這麼說，說了也沒人信。
她面無表情發了條訊息。
宋初晴：我開了家傳銷公司。
裴文靜：……
裴文靜：你大爺！你大半夜騙鬼呢！
好在對方沒法在手機上深究，在初晴開影片證明是本人，也沒有被綁架，又再三承諾自己一定不會危害社會後，學姐不情不願同意幫她找看看。
下午的時候，有一個人來加她好友。假證大哥沒多少話，聊幾句後就發過來一個連結，讓她從那十幾個壓縮包的圖片裡挑長得比較像的照片。
秦嬤嬤和徐輕容還好說，反正大家都會被證件照醜化好幾個度，但是溫虞長得太有辨識度了。
初晴眼睛快要挑花，才選了個稍微漂亮一點的，把三張的編號和錢轉過去。
她還想和對方寒暄一下，看有沒有可能發展成長期“供貨商”，畢竟以後說不定還有其他人會來，結果對方發完一句“明天在裴老闆那裡取貨”就把她拉黑了。
初晴瞪著手機，還沒回神，有電話打了過來。
是比她這個老闆更操心勞力的羅美彤。
“現在宣傳、策劃、各種雜事還有微博運營都是六餅一個人在做。你自己也說了，街邊便利店都有兩個售貨員。我是打算關門了才沒管，既然要重新做下去，就得趕緊把人招起來。”
正所謂金九銀十，附近幾所高校的校內招聘已經過去了，羅美彤非常有經驗建議她，抓住尾巴，趕緊再招幾個廉價勞動力。
在三週前還是廉價勞動力的初晴表情複雜同意了。
因為秦嬤嬤的存在，初晴心底相信未來會有宮女穿過來，不過她們就算來了，也沒那麼快上手電腦，這方面還得靠專業的來。
這就又多了一筆支出。
開始當家的宋總非常資本家想著。
羅美彤又苦口婆心勸道：“還有，既然創業了，就勤快一些，你今天又沒來公司。給人打工還能偶爾偷懶，自己做老闆，不開張就會餓死的。只有那些滿腦子潛規則女明星的老闆才不用在乎公司發展。”
話是好話，就是耿直得不像混娛樂圈的人。
六餅在一邊整理文件，聽到後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幸虧宋總脾氣好，要是卓溪那樣的，肯定又吵起來了。
第二天一早，初晴收拾好東西，盤算著徐輕容小朋友現代學的學分已經修滿，還超常發揮，能讀會寫，不是文盲的水平了，便招呼她和自己一塊出門。
溫虞不服氣，“為什麼我不能去？”
初晴：“你長得太招搖，我怕帶出去引起圍觀擁堵。”
溫虞這才滿意了。
徐輕容在她身後憋笑，出門後道：“她現在可是半點看不出來當初和你作對的樣子了。”
“人都是會變的嘛。”
初晴一邊查交通線路，一邊滿不在乎隨口應道。
——她對其他人可沒這麼收斂過。
徐輕容張口欲言，轉念一想，最後還是吞下了這些話，繼續問：“我們怎麼去你的公司？”
“連累你穿了那麼多天幾十塊錢文化衫，今天請你坐價值幾千萬的豪車。”
地鐵裡。
假期剛結束，正是返程高峰，沒有坐的地方，初晴拉著人到角落站著，考慮到地鐵上和人磕碰很尋常，古代姑娘肯定會覺得不適，便側身將她擋在角落裡。
徐輕容像是一隻好奇的小鳥探頭張望附近，悄悄問：“我們現在是在地下穿行嗎？”
“是啊。”
“有車伕——啊，你們叫司機在前面開嗎？”
“嗯。”
“那地面的車和樓怎麼辦？”
被問住後，初晴捫心自問，自從脫離小學，自己就再沒追究過身邊東西的原理了。
她乾脆開啟搜索引擎，調好手寫輸入，把手機遞給徐輕容。
“你自己查吧，反正除了看病，不懂的都能問它。”
中間又換乘了幾次，徐輕容就像抱上了書，愛不釋手，初晴只能拉著她走，到辰頌門口的時候，徐輕容已經一臉發現了新大陸。
“這個上面什麼都有，再不必按檢索再去書閣尋書，比書本輕巧方便多了。”
初晴：“是啊，瞎得也更快。”
徐輕容啐她，很快又打起興致，順手抱住她的胳膊，眼睛亮亮的，“等咱們有錢了，你買一個送我好不好？”
初晴本來想說，你有錢了，自己想買多少買多少，出口前突然反應過來，在她長大的環境裡，哪有機會拿到可以完全隨心支配的錢款，後來進了宮，她父親又比較清貧，就只能吃定例了。
想到這，初晴心裡一軟，笑著柔聲道：“好。給你買。”
聽到聲音來開門的六餅一臉驚恐。
羅姨！宋總她說不定真的會潛規則女明星啊！
會面後，初晴把人簡單向兩位員工介紹了一下。
“我大學時的好朋友，徐輕容。最近住在我這裡，正在找工作，那天彤姨你也見過了，我問她的意思，她說還要考慮一下，所以我帶她先來看看。”
初晴又同徐輕容道：“我還有事和彤姨談，先讓六餅帶你參觀一下。”
六餅帶著某種莫名的誠惶誠恐態度道：“徐小姐，請跟我來。”
徐輕容好歹獨掌一宮，手下宮女太監眾多，被這樣對待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這家創意園荒蕪偏遠房間不大，唯一的優點是租金便宜，好在辰頌員工少，地盤小不算什麼影響。
這樣一來，即使徐輕容看什麼都新奇，走走停停，也很快就折了回來。
她又眼光毒辣盯上了六餅的電腦。
一週前被秦嬤嬤擦得鋥亮的辦公室玻璃外，那位氣質文雅的小姐把滑鼠拿起來，把六餅問得滿頭大汗。
羅美彤忍不住道：“你這個同學挺有意思的。”
初晴睜著眼睛說瞎話：“沒辦法，家裡管得嚴，不許上網玩手機，只準關在房裡唸書。別說計算機二級和辦公軟體了，開關機都不會，不然怎麼找不著工作呢。”
最近正憂心兒子玩電腦不愛學習，這會見徐輕容居然滑鼠都不知道，羅美彤連忙告訴自己，還是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緊。
羅美彤又把一個資料夾推過來。
“我昨天去見了律師，把你的要求說了，這是你堅持要的終身合同……擬倒是擬好了，律師也很直接說了，這是霸王條款，沒有法律效益，藝人拿到法院一告就失效。”
想起律師一臉“你在逗我”，羅美彤表情也跟著一言難盡起來。
總覺得自從宋初晴回來後，整個公司似乎也受到她的影響感染，日常開始變得過分荒誕奇怪了。
有一種自己上了賊船的錯覺。
初晴接過放好，非常心寬說：“沒事，她們不會告的，告了就放人嘛，悲歡離合都是常事，只要好聚好散就行。”
羅美彤：“……”
提醒自己對方是老闆，她的公司，愛怎麼折騰都行，羅美彤強按了追問的念頭，繼續道：“律師還提醒說，卓溪女士這次是侵犯了你的名譽權，問你要不要起草律師函，準備好起訴她。”
初晴唔了一聲：“這個倒不著急。因為我不想要她道歉，只想要精神損失費。”
“所以等我們解約了再說吧，我擔心折騰太過，她的新公司不要她了。到時候這個燙手山芋爛在我們手裡，豈不是連解約金都沒有了。”
羅美彤：“……”
她是真的上賊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