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都說富貴三更夢 誰知平安二字金
蘇青雪一行五人快馬加鞭，終於在五天之後趕到了蘇州城，此時的蘇州城雖然沒有下雪，但也是天寒地凍的。
蘇州城乃是天下最為富饒的地方，素有魚米之鄉之稱，便是在隆冬時節，依然不減繁華，一路上到處都是為了生計奔波的行人，有人騎馬有人坐轎，有手持兵器的江湖人也有挑著擔子的尋常百姓，蘇青雪五人輕裝前行，倒也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袁剛等人皆是老江湖，自然懂得如何規避潛在危險。
值得一說的是，這一次東嶽朝廷藉助吞併楚都的勢頭一連將數個城池劃歸盔下，因蘇州城遠離東皇城，且一直有蘇涼坐鎮其中，東嶽朝廷對蘇州的滲透非常有限，所以東嶽並沒有將蘇州城劃歸盔下，蘇州城依舊掌控在蘇家的手中，尤其蘇青雪手持神兵的事情暴露之後，蘇州城蘇家的膽氣憑空而生，根本沒有意識到來自於東嶽朝廷的潛在威脅。
現在蘇家和林家正在計劃著怎麼從蘇青雪的手中將神兵弄到自己的家族，然後憑藉神兵一舉成為當世頂尖的豪閥。
東嶽古國也好，西楚帝國也罷，兩個獨立的政權雖然龐大，但總有些地方是他們不敢輕易動彈的，比如說五大超級勢力、奇人洞天等，若是這些勢力鐵了心的要和兩大朝廷作對，雖然不敢說一定能顛覆兩大政權，但至少可以延緩兩大政權數十年的發展，甚至於可以直接派出高手進入兩大朝廷之中，刺殺當朝君主，即便是不成功，也能讓兩大君主無心朝政，惶惶不可終日，一旦成功，等於是顛覆了一個政權。
江湖高手之於朝廷絕對是潛在的致命威脅，這也是東嶽朝廷不擇手段也要攪亂江湖渾水的原因。
東青城、蘇州城、墨都、鬼城、青山縣等地方是東嶽想動而又不敢動的勢力，就像當初謀劃楚都一樣，東嶽提前佈局數年之久，先是覆滅了柳家，緊接著又逐漸滲透楚都各個勢力，然後以問佛大會為契機，一舉吞併了楚都，即便如此，還有一個浩然宗讓楚都不敢妄動。
若是蘇家能坐擁一柄神兵，未嘗沒有問天天下頂尖豪閥的可能，彼時以蘇州城為中心，向外擴張，絕對有可能讓東嶽朝廷忌憚，成為可以和墨都這樣的大閥比肩的存在。
獨立的政權可以不向其他政權朝貢，所有的收入都可以作為自身發展的基石，勢力越大地盤越多，稅收也就越多，就像東嶽朝廷坐擁數十座城池，臣民多達數千萬，單就是每年的稅收一項，就能讓東嶽朝廷賺個盆滿缽圓，這種不勞而獲的制度沒有哪一個勢力不想要。
當然，東嶽朝廷每年的各項開支也是非常巨大的，雖然臣民多達數千萬之巨，但東嶽所豢養的將士也多達百萬之巨，甚至可能會更多，這些人每年的糧草、兵器、糧餉等開支也數以億計。
蘇州城是天下最為富饒的地方，其內不僅有蘇家，還有林家等其他的勢力，一旦蘇家有神兵坐鎮家族，一舉統領蘇州城絕對不成問題，集蘇州城一城之力為蘇家所用，蘇家想不強盛都難，當然，不止蘇家這麼想，林家和其他勢力也都在打著蘇青雪手中神兵的主意。
“今年的蘇州城，比起往年至少要繁華一倍不止。”墨如玉突然開口說道。
袁剛等人詫異不已，不知道墨如玉話裡的意思，袁剛以前歷練江湖的時候曾經來過蘇州城，但那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歐陽菲雪和李山陽是第一次來蘇州城，對蘇州城並沒有印象，但是墨如玉不同，她前年剛來過蘇州城，而且也是在冬天，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不錯，多了很多外地人。”蘇青雪開口回答。
“你怎麼知道？”李山陽驚訝的問道。
“蘇州城素有魚米之鄉之稱，蘇州的男子儒雅女子溫婉，你看那些江湖人，一個個的模樣，哪裡有半點儒雅溫婉的樣子？”墨如玉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群江湖人說道。
“果然如此。”歐陽菲雪點了點頭。
“看來我們要應對的不止是蘇家和林家。”
“這倒不一定，說不定蘇家和林家會焦頭爛額呢！”
“以神兵的誘惑力，不知道多少人會打破頭顱。”
“我聽說前段時間的問佛大會並沒有發現五大超級勢力的蹤跡，以他們當日在歸龍坡對神兵表現出來的慾望來看，他們應該是把目標瞄準了蘇州城。”
“真是可笑，堂堂超級勢力，竟然會為了區區一件神兵放下尊嚴，簡直可笑之極。”
“可不是嘛！神兵雖然強悍，但我輩江湖人，最終還是要靠自身啊！”
幾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蘇州城走去，他們雖然也渴望擁有自己的神兵，但是對蘇青雪手中的神兵卻沒有企窺之意，袁剛有闊劍，尋常的兵器不適合他，歐陽菲雪有紫金鞭，寶劍與她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兵器，李山陽有不亞於神兵的桃木劍‘誅邪’，墨如玉雖然沒有神兵利器，但手中的寶劍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她手中的寶劍是臨行之前，柳問天送的一柄名
叫‘青萍’的寶劍，青萍劍的鋒利程度不亞於尋常的寶劍。
“先進城找個落腳的地點，打探打探現如今蘇州城的形勢。”袁剛見眾人聊起來沒完，當即開口提醒。
幾人會意，當即不再多言。
卻說蘇家，剛開過家族會議不久，此刻又在召開家族會議，沒辦法，現在的蘇州城形勢非常微妙，臨近年關時節，蘇州城內的人不減反增，而且是劇增，較往年多了不止一倍，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多達數萬，全都聚集在蘇州城，蘇州城原住居民的生意是好了不少，但是打架鬥毆、殺人放火的事情卻多了起來。
尤其是蘇家，最近總有蘇家子弟莫名其妙的失蹤，搞得蘇家人一個個人心惶惶的，全都窩在蘇家，不敢出門。
春雪樓。
蘇鐵大發雷霆：“當初是誰出的主意，腦子長屁股上了。”
“家主，或許只是意外。”
“意外？你他娘的長不長腦子，一連發生十五起家族子弟失蹤的事情，你告訴我是意外。”蘇鐵火冒三丈，恨不得給那人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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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現在討論是誰的責任已經沒有意義，先說說怎麼度過眼下的難管才是正事。”一個長相威嚴的老者不悅的說道。
“神兵自擇其主，既然被青雪那丫頭得到，便是青雪的造化，青雪是我蘇家人，她越強也就代表著我蘇家越強，你蘇鐵是一家之主，難道連這點利害關係的都看不透？你蘇武不過是個剛剛躋身一流境界的小輩，竟然妄想染指神兵？你不要以為你是我的孫子就能在蘇家為所欲為。”那個老者話音剛剛落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毫不客氣的斥責起了蘇家家主和他自己的親孫子。
“二祖、爺爺，蘇武不這麼認為，青雪是我蘇家人不錯，但是青雪畢竟是女兒身，而且現如今江湖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的，說青雪和柳家少主柳殘陽走的很近，難不成我們蘇家的神兵要拱手讓與柳家？”一個俊朗不凡，劍眉星目的青年擲地有聲的說道。
“是這個道理。”
“幾位老祖，我當初也是這麼考慮的。”蘇鐵訕訕的笑了笑，尷尬的不行。
“蘇家若是放在你們的手裡，不出三年就會被東嶽朝廷吞併。”一直沒有開口的蘇家老太太搖了搖頭，緩緩開口。
這一次的蘇家會議，規格非常高，就連一直很少出現的蘇家幾個老輩強者都被叫了出來，在春雪樓的一樓面對面的議事。
眾人聞言，當即臉色大變。
“祖奶奶，您老這話可就有點危言聳聽了，這一次東嶽朝廷藉助吞併楚都之勢，連下數十城，都沒敢對我蘇州城下手，我不信三兩年之內東嶽朝廷敢對蘇州城動手。”蘇武昂起頭，語氣之中並沒有太多的敬意。
誰知他話音剛剛落下，那名鬚髮皆白的老者突然袍袖一揮，一股勁氣如大江大河一般壓向蘇武，蘇武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這股勁氣壓倒，當即跪坐在地上，嘴角已經溢位了鮮血。
“是誰給你的勇氣，敢這麼和你祖奶奶說話？”白髮老者蘇延展冷冰冰的看著跪在不遠處身受重傷的親孫子。
“父親息怒。”一個臉膛方正的漢子當即跪倒在地，臉色蒼白。
“遠航，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啊！”蘇延展搖了搖頭，滿臉失望。
蘇家老太太是他的大娘，沒有蘇家老太太早些年的付出，就沒有今天蘇家的繁榮，便是自家父輩的幾個老兄弟也不敢在這個大娘面前放肆，沒想到他自己的孫子竟然敢對自家大娘放肆，這讓蘇延展怒不可謁。
“延展，這孩子這些年在蘇州城的名頭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老太太突然開口說道。
“大娘，是延展的過錯。”
“不是你的錯，是蘇家錯了，這些年蘇家一心謀求家族的發展，忽略了對家族子弟的教導，所以蘇家才出了這麼多鼠目寸光的紈絝子弟。”老太太聲色俱厲，毫不留情的開口，目光所到之處，無人膽敢和她直視。
“蘇鐵，現在就通告天下，神兵就是青雪的，誰敢動神兵的主意，便是和我蘇家過不去，我蘇家必舉全族之力而殺之。”
“這、、、、。”蘇鐵猶豫不決。
坐在老太太不遠處的一個老婦人開口說道：“蘇童支援大嫂的決定。”
在旁邊的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也開口說道：“青雪是蘇家子弟，理當受我蘇家庇護，別人還沒有欺負我蘇家子弟，我蘇家子弟竟然自己先欺負起了自家人，這是什麼道理？”
不等眾人開口，老者緊接著說道：“誰要是欺負青雪，我蘇一仙第一個不同意。”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下有名的神醫蘇一仙。
“伯凌沒有意見。”一個面容迥勁的老者語氣堅定的說道。
“蘇陽沒有意見。”
蘇家的幾個老祖宗，祖奶奶蘇老太太、二祖蘇陽、三祖蘇童、五祖蘇一仙、六祖蘇伯凌先後開口表態，他們這些老家夥平時不見人影，但是
真到了關鍵時刻他們才是真正左右家族大勢走向的人。
他們的決定也許不一定對，但絕對是對家族最有利的。
“蘇鐵明白。”直到這一刻，蘇鐵才發現，自己這個這個家主的失敗之處，竟然沒有一個老祖級人物公開支援自己，這也就是說明，沒有一個老祖級人物認可自己在神兵的這件事情上的決定。
“延展，即刻召集家族子弟，帶上所有高手，前往林家。”
“大娘，您老這是？”
“嫂子，您這是？”
眾人詫異的看著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我蘇家的媳婦什麼時候輪到他林家來軟禁了？”老太太一拍桌子，滿臉殺氣。
“延展明白，今日定將蘇涼的媳婦完好無缺的帶回來。”蘇延展猛然站起，語氣鏗鏘有力，整個人紅光滿面，好像吃了補藥一般。
蘇家的老輩們紛紛站了起來，一個個神情激動：“大嫂，帶我一個。”
“大娘，俺也去。”
“祖奶奶，文山也去。”
“沐雨也去。”
跪在地上的蘇武眉頭緊皺，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這個老太太一句話就能讓這麼多人神情激動，好像讓他們立即身死也心甘情願一樣。
“小家夥，這才是我蘇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啊！”蘇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蘇武緩緩開口。
蘇鐵愣在當場，突然間淚流滿面：“奶奶，小鐵知錯了。”
“知錯就好，神兵再好也是外物，我蘇家不以武力見長，卻能在蘇州城偏安一隅，無人膽敢染指，靠的是什麼？”
“靠的是我蘇家人的眾志成城，靠的是我蘇家人多年來濟世救人，靠的是我蘇家人從不拋棄一個族人的堅定信念，今天你們為了神兵能拋下雪兒母女，明天你們就能為了神兵拋下整個蘇家而不顧。”老太太緩緩開口，語氣凝重，這既是一場家族會議，也是一場家族傳承的隆重儀式。
至於眼前的問題，已經不需要提及，什麼蘇家十五名子弟失蹤的事情？什麼神兵？什麼蘇州城江湖人暴增？這些都和蘇家沒有關係了，蘇家現在要做的就是昭告天下，力保蘇青雪，前往林家救出林雪兒，同時也要眾志成城，抵禦外敵。
自打蘇家老祖仙逝之後，蘇家老太太就很少過問家族事務，基本上就是交給蘇家家主蘇鐵打理，蘇鐵雖然不是什麼雄才大略之輩，但守家足夠了。
然而蘇鐵畢竟年輕，他太過注重家族的利益，而忽略了對家族子弟德才的培養，這才導致了這些年蘇家子弟的放縱，蘇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對家族並沒有多少歸屬感。
老一輩人都在看，看蘇家這樣走到底能走到哪裡？
不曾想，便出了蘇武這樣的子弟，便有了私吞神兵、謀害自家人的心思。
直到今天，老太太聲色俱厲，一語道破他們心中所想，再度展現蘇家的風采，所以蘇陽等人才激動不已。
曾經的那個有情意義、懸壺濟世、眾志成城的蘇家在老太太的聲色俱厲的暴喝聲中悄然歸來。
不需要誰刻意吩咐，先是蘇鐵轉身離去，然後蘇延展帶著一干蘇家子弟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蘇家，乘馬帶刀劍，呼嘯離家去。
卻說蘇青雪等人正在蘇州城中的一處酒店之中一邊吃飯，一邊打探下訊息。
“小二哥，最近蘇州城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的江湖人？”李山陽不動聲色的問道。
小二哥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客官有所不知，聽說我蘇州城的大宗師蘇涼的千金擁有一柄神兵，這不，這些人都是想來撿漏的。”
“哦，可是當日歸龍坡一戰傳出來的？”
“正是，這些人啊！真不知道怎麼想的。”那店小二小聲的說道。
“小二哥何出此言？”袁剛驚訝的問道。
“豈不知‘富貴三更夢，平安二字金’，神兵再好，僅有一柄，這麼多人都想要，免不了要來一場爭鬥，爭鬥之中萬一丟了小命就不值當了。”店小二搖搖頭，十分的不理解。
“富貴三更夢，平安二字金，果然是良言啊！”
“幾位客官慢用。”店小二笑了笑，端著托盤轉身離開。
“我等活了大半輩子，還不如一個店小二看的明白。”袁剛搖搖頭，滿臉自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真不知道我們到底為什麼活著！”李山陽感慨的說道。
蘇青雪等人皆是沉默不語，這個店小二的無心之言，卻道出了生活的真諦，也許店小二整日操勞活的很累，但這未嘗不是一種幸福，相反，很多人整日奔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自以為活的任性灑脫，其實他們未必有小二哥的這種覺悟，刀口舔血的日子未必就是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