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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獵殺的時間

這是在那人類正善,神明尚存之時所發生的故事。

“那麼,神創造了人,是出於惡意還是有著別的什麼企圖呢。”少女低語著,感受著身後冰涼的石質,不規則的凸起質感透過衣服傳遞到身體,形成一股股流竄的電流,再在頭腦之中清晰的反映著身體的刺痛。

頭頂的青空,在眼中正漸漸灰暗下來。

“大概我是要走向被那名為死亡的所在吧。”少女如此想著,自嘲著,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壓迫性的黑影正逐漸接近著自己,恐懼,在本該已麻木的神經之中產生,然而全身卻沒有絲毫的力氣再反抗,甚至是逃跑。

“承認爾等自身的愚昧與無知,隨後跪下,祈求,或許在下一個吾等造物的世界,爾等還能得到救贖,還可獲得追憶。”巨大的陰影遮蔽了半邊的天空,名為神明之物高高在上,眼中倒映萬事萬物,掃視著這片殘破荒涼的世界,目光又轉回到少女以及她的同伴身上。

“盡是胡說些什麼,愚昧與無知嗎……”

“若僅僅只是跪下與乞求便能得到救贖,我們又何必反抗,直到這片天地的泯滅……”

傷痕累累的人們,敢於對視著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們的雙膝早已承受不起身體的衰弱,然而這寥寥幾個還倖存於世的人,昂起自己的頭顱,就像是它們從未低過一般。

不屈的人,雙手緊握,就算整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握住,他們一擁而上,在徒勞之中包圍著號稱不朽的神明。

最終,神明一聲嘆息,食指輕點,這一擊,就連黃昏也被打的墜落下去。天空的雲微微蠕動著,緩緩張開了無數的眼睛,目光之中看不透也猜不透,一如神明的雙目。

“吾說,要毀滅。”唇間輕啟,每一個音符迴盪著莫名的神韻,末世之迴響,由神明所欽定的七位騎士帶來。

“我們,被神遺棄了呢。”為數不多的人類輕輕笑了起來,他們放棄了對神明徒勞的攻擊,看著天空不斷裂開,洋溢出帶著奇特腥氣的血水,看著這個曾經的世界漸漸失去色彩,自此由灰變成虛無。

“那,我們也放棄這所謂的神明……”最後的聲音,是人類少女所出,然後,一切在神明的眼中消失不見,黑暗,充塞了天地。

這一紀元的人類,由神明親手終結。

時間的長河緩緩流動,神明創世,灰暗的一切又重新染回了自己的顏色,然而新的天地之中,新的人類早已忘卻當初所發生的一切。

新紀元,新天地,新城。

單手緊握手中的槍桿,透過瞄準鏡,自己的目標只是一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男人,但是黔城卻沒有絲毫的大意,因為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型別的存在。

十字準星緩緩上揚,在靠近男人後腦的一瞬間,黔城的食指輕釦。咻,血花迸射,男子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倒地。黔城皺眉,被這種大口徑的狙擊槍擊中的若是普通人類,腦袋早就應該炸裂成漿糊了,然而這個男子的腦袋只是出現一個血洞而已。

“這幫傢伙真是可怕啊。”用輕鬆的語氣說這話的黔城迅速收拾起身邊的工具,以熟練的手法抹去了現場的所有痕跡。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丙級棄者鄭忠,掌握身體強化程度的能力,已確定死亡,幹得不錯,回來吧。”電話那頭的人語氣親切,但平淡的語調卻讓黔城有些微的厭惡。

“真是不拿人命當命吶。”黔城調侃,然而那人卻冷笑。

“棄者作為被偉大神明所遺棄的存在,怎麼能算人呢……”

“被神明所遺棄麼……”結束通話,黔城不禁有些晃神,或許是手上沾染了太多的棄者的鮮血,他回想起了課程上所傳授的那個時代,那是神明還與人類共存的時候,人類透過崇拜神明來獲得庇護,食物,知識以及歡樂。然而永不滿足的人類之中,出現了一批神秘的存在,他們在純淨的由神明所主持的淨土之中製造了汙穢,褻瀆著創造了世界的神明,從而觸怒了神明,他們被人類們稱為棄者,意思是被神明所遺棄的人類。

從此,神明不顯人間,直到人類自己將棄者們消滅,從小到大,所有教過他的老師,都是這麼說著,灌輸給他棄者們的罪惡,間接導致了自己成為現在這樣的人,獵殺棄者的人。

回到基地已經很晚了,黔城被拉出去喝酒,看著四周大口喝酒的同僚們,黔城淺嘗幾杯就推辭了他人的敬酒,因為他覺得喝醉後的自己是最為脆弱,最富感情的自己的,他並不想將這樣的自己暴露在這幾個與自己同樣雙手沾滿了血的人面前。

“敬創造這一切的偉大神明!”觥籌交錯,看著這一切的黔城,只是默默點頭。

“獵殺棄者,讓神明再次降臨!”

前方熟悉的人臉,面頰潮紅,因為名為酒精的神之造物的衝擊而精神發昏的人們,嘴角誇張的上揚,正興奮著,亢奮著,談論著一切他們所應該談論的東西,女人,性,食物,紅酒以及那該死的,怎麼也殺不光的神棄者。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這麼開心嗎?”一個男人張著散發出令黔城皺眉的酒氣的嘴巴湊過來,眼睛向外凸出,鼓脹的就像一隻陸上的金魚。黔城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驚訝,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心思在男人的話上。

“該死,聽我說。”搖晃的酒杯與同樣搖晃的人一齊在黔城的眼中交錯著,看著面前那個整日沉湎於酒色中的男人,少年搖搖頭,假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

“我們,拿到了棄者的聖物……”男人的話音未落,在黔城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了某物,要他自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一個長條型的石頭,他比了比自己的手掌,發現正好能夠握住。

然而石塊上佈滿了奇怪的紅色顏料,而且顏料排列的位置令人費解,如果說是某個人發酒瘋塗上去的也能說得通。黔城不禁嗤笑一聲,為自己滴酒不沾又找到了一個好理由。

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正散發著慘白的光,映照在諸人的臉上將他們的表情發掘得一覽無餘,除了那種病態般狂喜的笑容,剩下的只有近乎愚痴一般的呢喃,黔城揉揉額頭,覺得有點頭暈,他搖晃著推開一邊的男人,搖晃著想要找到出口逃出去,就在這個時候,出口的門猛地被拉開,黔城像是找到了希望一般朝著那被開啟的大門走去。

咯咯的笑聲傳入了黔城的耳中,像是一個女人,可是這座基地的人他都認識,並沒有哪個女人會發出這種放肆的笑聲,思想觸及到這裡,黔城突然感到像是有股電流從腦後攢起,在那一刻世界的時間在他眼中變得緩慢,黔城甚至能夠感受到自身的汗毛正在一根根的拔起。

“敵……”最後一個人字還未開口,黔城的喉嚨就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發不出聲音,他的世界在瞬間變成了血色。

“還真是臭啊,這些愚信與盲從者的血。”

眼睛很難受,嘴巴很幹,而喉嚨就像是消失一樣,黔城本能的用手捂住不斷流血的脖子,意識逐漸消失,在黑暗襲來的最後一刻,他能感受到的是眼中那些熟悉的殘肢斷臂,以及耳中女人肆意的笑聲。

獵殺與被獵殺,獵人與獵物,在這一晚角色互換,黔城以前從來沒有思考過何為生命,何為死亡,而現在這一切來得太快,快的他根本來不及思考。

細細的絲線在空中若隱若現,操縱它們的是一個穿著普通的身材嬌小的女人,雖然她的金髮看起來很有西洋人的感覺,然而黑色的瞳孔與面容精緻的東方臉型卻證明著她有著完全的東方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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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於酒食的獵人在成為獵物的那一刻神態各異,尚留有清醒者眼睛瞪大著,眼神之中或是痛苦,或是詫異,而完全沉湎者反倒在這個地獄之中成為最幸福的人,帶著一臉嗜酒狂特有的滿足的微笑陷入了永恆的漆黑。

“滴滴……”和主人一起躺倒在血泊中的手機適時響起了鈴聲,金髮女子伸出纖細的手指拿起手機,見到顯示屏上的總隊長三字,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點開了撥號鍵,男子聲音著急的傳出。

“三號基地嗎?重要警告,重複一遍重要警告,今晚最高戒備棄者……”電話那頭男子的話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電話這頭的寂靜令男子心中不禁打了個冷顫,一股最壞的預感出現在心頭。

“棄者獵殺,盲信者被獵。”

“什麼……你是……”

手機帶著另一頭男子驚恐的聲音緩緩在空中落下,金屬質感的機身接觸到滿地的血液後又不甘似的蹦了兩下,最終和它的主人一樣無力的躺倒在地上。

一切都在這一刻沉默下來,滿地屍骸的元兇不知道去了哪裡,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依舊亮著,照得滿地的血色有些耀眼,當然這裡已經沒有可以被耀眼的人類存活了。

那個長條形的石頭現在還正握在離體的手掌中,沾了血的顏料後石頭的表面變得光滑起來,隨後就像是所有不尋常的小說裡所演示的那樣,石頭自己飛了起來。

在空中飛舞的石頭繞過了每一個殘缺的軀體,最終在大致完好的黔城身體上方停了下來。

黔城現在雙目無神的張著,一頭稍顯凌亂的黑髮溼乎乎的正沾著粘稠的黑血,死亡帶走了平日裡他臉上唯一的血色,相比於真實年齡更為稚嫩的五官現在不再會因為受人嘲笑而做出任何動作,換句說黔城已經死透了。

然而那石頭卻朝著黔城的心臟緩緩降下,方尖碑一般的石身從下部融入黔城的身體,只是幾個喘息的時間,整個石頭竟然進入他的身體,完全不見。

隨後,又是永恆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