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的日子,宛如陽臺清脆作響的風鈴,風吹即過,沒有絲毫痕跡。
封嫵身穿薄紗,坐在熱氣升騰的溫泉池裡。
水面到她的胸口,露出她精緻的鎖骨。
平果坐在一塊岩石上,看元青施法。
元青雙手在空中舞動,動作流暢優雅。
漸漸空氣中,出現了很多妖怪。
仔細望去,竟然都是那些專吃肉的妖怪。
平果嚇得眼睛都直了。
妖怪越來越多,把溫泉池圍得密密實實。
其中有一個長角妖怪,長得最為高大。
它回頭衝著元青大聲地吼叫。
元青聆聽,似乎是聽懂了,說道:“稍安勿躁,你們先做好準備,一刻鍾後你們就可以行動。”
它似乎是難耐的樣子。
雖然它點了點頭,但是周圍的妖怪都圍著封嫵轉圈,眼裡都冒著貪婪的綠光。
這個時候,東白悄無聲地在平果身後,說道:“你別怕。你體內有元青的內丹,它們不敢傷害你。”
平果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
她叫道:“你為什麼總愛嚇我?”
東白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說道:“我?”
平果肯定地說道:“就是你。”
東白不敢置信地說道:“你自己警惕性差,這也怪我。那你身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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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果哼哼唧唧沒有在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師傅,沒有了內丹為什麼還能施法?”
東白看著遠處的形式,口中說道:“元青是人不是妖。內丹只是他能量的儲蓄池,他自身修煉的迴圈很快,就是沒有這個儲蓄池,他依然能夠施法。”
平果驚訝地抬頭,說道:“師傅,竟然把那麼重要的東西給我?”
東白隨意地點點頭,說道:“誰知道你給他施了什麼妖法?”
平果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才……不會害師傅。我從來沒有給師傅施過法。”
東白看著平果緊張的樣子,好笑地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這個本事。”
平果聽完這句話,把一雙手背到身後,在後面的衣衫上蹭了蹭自己汗溼了的手。
這個時候,元青說道:“開始!”
只見萬妖齊發。
它們同時張大了口,朝封嫵撲去。
它們口裡都是炙熱的火焰。
只見很快洞內,都是灼眼的火光。
平果看不清眼前的情況。
但是耳邊都是封嫵痛苦而淒厲的尖叫。
她的叫聲中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她的聲音,後來越來越壓抑,越來越小。
平果知道她應該是快不行了。
直到後來,她已經發不出了聲音。
空氣裡只有烈火焚燒的痛苦。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洞穴。
平果覺得這樣炙熱而刺目的火焰,像極了封嫵玫瑰色的眼眸。
以前平果覺得封嫵像水,溫婉而美麗。
後來封嫵不再偽裝自己的性格,她覺得封嫵更像冰,堅硬而冰冷,鋒利的語言讓她遍體鱗傷。
如今,她看著活生生被怪物吞噬的封嫵,她覺得封嫵更像熊熊烈火。
她特別燙,可以把人燙傷。同時她又是那麼真實,這種真實讓她發出最奪目的色彩。
平果還記得,進入溫泉洞口之前,她問她:“你後悔這樣獨自赴死嗎?”
封嫵的眼睛閃了閃,眼神比月色下的花瓣還要溫柔,說道:“當然不後悔。我死了。黎夜就可以活,為我們而受罪的人類也可以活。我這是在還債,怎麼會痛苦。”
平果語塞,想了半天還是開口。
她怕如今不問,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問出口,說道:“你早就恢復了記憶,對嗎?”
封嫵微微一笑,說道:“你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姑娘。”
平果皺了皺眉頭,說道:“那你如今做出犧牲自己的選擇,還依然只是覺得,你只用為黎夜負責,而其他人類只是順帶救的嗎?”
封嫵眼神一邊,然後噗嗤一樂,說道:“傻姑娘,我好歹也是算女媧的後人,怎麼會那麼執迷不悟?”
平果疑惑地問道:“那你為什麼……?”
封嫵接過她的話,說道:“為什麼當初我選擇背叛了女媧?”
平果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本身也不想二度傷害封嫵,但是她必須要搞得一清二楚。
封嫵望著滿是石塊的溫泉口,緩緩開口說道:“因為當時我懷了蛇寶寶。我和黎夜愛子心切,本想著待我生產完畢後,再化作五彩靈石補天,但是沒想到事情緊急至此,竟然讓女媧泣血補天。”
封嫵的聲音,都在打顫。
平果能聽到她的後悔。
封嫵接著說道:“蛇類一族總是冷漠的。我後來忽遭禍患,失去了蛇蛋。那時,我怨氣沖天,想著我不欠世人竟然被萬物責怪,還夫離子散,我心中不服。緊接著,我被妖陷害,失去了記憶,但是心裡怨恨的種子已經種下。沒想的,我後來的一舉一動,竟然讓詛咒傷害了那麼多的人。”
平果認真地問道:“那你現在後悔了嗎?”
封嫵眼中有點點淚意,說道:“我悔。”
平果沒有再追問。
她現在大約可以拼湊出封嫵的經歷,對她有同情也有期待。
半響,封嫵說道:“魚缸裡的蛇蛋,就是我的寶寶。待我死後,就把它送回妖都的蛇族吧。”
平果睜大眼睛說道:“為什麼不給黎夜?那是他爸爸。”
封嫵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一人一妖。它會害了黎夜。”
“他不是有了蛇魂嗎?……”
封嫵有些怔忪,說道:“我們都有罪,都要恕罪。我死了,雖然他不用死,但是依然會……”
她沒有繼續說,平果也沒有繼續問。
兩個人默默地走到溫泉那裡。
平果看著她緩步走入,看著溫泉水一點點湮沒她。
那一刻,她的心裡,突然明白了什麼。
愛啊,哪裡只是被面容、身材操控,還有別的東西。
平果暫時不明白是什麼,但是她看著封嫵赴死之時,心甘情願的神態,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麼。
她看著元青的眼神也是莫測,如果她不是她的師傅,她不是帥絕三界武功高強的元青道長,如今她還會選擇追求他嗎?
這一刻,平果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漫天的火光,逐漸消散。
平果定睛一看,溫泉水已經全部消失。
只有地上,有一堆白灰。
東白這時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遊忽壺,把白灰吸入其內。
元青幻化出無數只幻影蝶。
藍色的幻影蝶發著幽光,點亮了洞中的陰暗。
平果覺得這藍光,就好像曙光,帶著曾經誤入歧路的人,重回正道。
幻影蝶一層層鋪滿在白灰之上。
然後瞬間消失。
地面上再無白灰,和之前別無兩樣。
平果眼神出神地望著地面。
元青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彎下腰,戳了戳她的額頭。
平果一動不動。
元青的眼睛透露出疑惑,說道:“咦,沒電了?”
平果微卷的眼睫毛眨了眨,說道:“師傅,封嫵太可憐了。”
元青淡定的“嗯”了一聲。
緊接著,平果說道:“封嫵是因為有了寶寶,才不願意補天的。”
元青神色鎮定地說:“我知道。”
平果驚詫地說道:“你怎麼知道?”
元青說道:“你想知道究竟是誰找我幫忙的嗎?”
平果“切”了一聲,說道:“不是因為家裡嗎?你早就說過了。”
元青把她的頭髮揉亂,說道:“這種話你也信。”
平果滿臉寫著,師傅你又騙人。
她的臉特別像受氣包。
元青說道:“你還記烏龜精嗎?它是女媧身上的一塊靈石。女媧不放心白昔和騰蛇,在人間。便把烏龜靈石點化成精,並讓它在人間幫助他們二人解決難題,最終迴歸天道。”
平果好奇地問道:“女媧早就知道會有詛咒的出現?”
元青的臉上有一種譏笑的神情,也像是不屑,說道:“當然。女媧乃大地之母,能預測前後世。”
他不用平果開口,又繼續說道:“燒龜葉本是我成仙煉藥之引,乃命定之事。女媧私自點化烏龜精,以後事情的發展也逃離掌控。後來,燒龜葉被烏龜精給了黎夜。”
平果憤憤地說道:“這太不公平了!本身師傅可以輕輕鬆鬆成仙,如今不僅失去了機會,還要幫他們解決難題。”
元青看著平果生氣的樣子,面目難得含笑,猶如春風拂過葉。
他淡然說道:“這也未免不是好事。我覺得這樣輕鬆成仙也沒什麼意思,我能成人,在這人間奔走,自有原因。也許是我本身的使命沒有完成,這才被白昔之事影響。她的果,只是我的因,罷了。”
元青帶著平果往洞口外面走。
平果一邊走一邊說道:“師傅,你真好。我就很難達到你這種境界。我還是很生氣他們牽扯到你。”
元青不語,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們一出洞口,就看見了門口站著的黎夜。
平果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此處,按道理他不知道封嫵以身救人之事。
她作為隱瞞者之一,此時心底也隱隱有點羞愧,覺得不敢面對他。
元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垂下頭,說道:“你還真是心裡不記事兒,剛才還為我打抱不平,現在就換人了?”
他學著九緋的樣子,又掐了掐她的臉蛋。
嗯,果然手感不錯,怪不得九緋喜歡掐。
平果享受著愛的虎摸,說道:“我事兒都擱心裡呢。”
元青說道:“哦,因為心裡事兒多,所以才把你撐那麼胖,是吧?”
平果霎時間臉都紅了,嗚嗚嗚,師傅討厭胖子,她要減肥。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黎夜突然說話了,“道長,封嫵在哪?哪怕讓我看看她的屍首也好。”
平果眼睛也亮晶晶地看著元青。
她堅定地相信元青一定有方法救出封嫵,因為師父是無所不能的。
這時候,只聽元青用沒有起伏地語調,說道:“屍首沒有,她的骨灰早就被幻影蝶灑向三界四個極地。”
說罷,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也許,你的肩膀上就有她的骨灰。”
平果無語凝噎,師傅也太壞了,這麼欺負人。
這時候,原來消失的幻影蝶,宛如一條飄動的漸變藍色絲帶,從遠方浩浩蕩蕩地飛過來。
黎夜眼神怔忪,難以置信地說道:“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