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朝議的紫宸殿，蕭彥勳和李敏植二人緊緊跟隨著走在他們前方領路的邵風揚。
邵風揚的背影雖然看起來有些過分削瘦文弱，他也沒有上過戰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蕭彥勳卻不敢在心裡對他有絲毫的輕視。
兩年前皇帝在醉風樓為即將前往西涼州的他餞別時，陪同在座的邵風揚便已經隱隱露出鋒芒，席間言語犀利地點出了宸粼騎軍的弊病，為蕭彥勳隨後組建飛狼帶來了不少啟發。飛狼騎軍最終成軍時之所以會是六個分工明確的旅隊而不像傳統的帝國軍一下上下一致，與邵風揚當初提出的要建立新式複合騎軍的理念有很大的關係。
李敏植雖然不認識邵風揚，不過卻對右御史院監察令這個官職的地位十分瞭解。有些時候廟堂上的尊卑並不完全看官職品秩的高低，對胸懷抱負想要建立一番功業的人而言，實權官職比邊緣高位更重要。邵風揚的品秩不高，可監察令的權力卻是實打實的。
“蕭將軍李將軍，我的官署往這邊走。”
“是，邵大人。”
邵風揚在前頭微微輕笑：“這麼聽起來就有些生分了。”
蕭彥勳怔了怔，又聽他說道：“以前在虎林苑，我都稱你為蕭統領，那時候你叫我邵先生。”
這麼一想，現在時過境遷，彼此之間的身份高下似乎對換了一下，邵先生和邵大人之間確實有著天壤之別。
蕭彥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一直沉默著，邵風揚也不以為意，帶著他們來到自己在寧安大道東側的右御史院監察令官署。
“地方不大，兩位都是在戰場上揮令千軍的人，還望不要介意。”邵風揚謙虛地說道。
“大人客氣了，我二人從現在開始都是大人的僚佐，大人有什麼需要盡可吩咐。”蕭彥勳與李敏植一同躬身行禮。
邵風揚眼中閃過一絲憂愁，似有沉重心事，他率先朝辦事的公堂走去：“進來說吧。”
此時公堂內尚有十餘名官吏在做事，見到邵風揚回來，所有人僅是向其點頭致意，隨後便繼續忙自己手上的公務。
“皇帝讓我做監察令，就是想儘快為北征掃清障礙，所以在這裡不需要繁文縟節。”邵風揚停下腳步，回頭對二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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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彥勳和李敏植交換了一下目光，紛紛微微點頭。
“以後你們二人到此見我不用通傳，直接進來便可，也不用行禮。”邵風揚從公案上取了兩枚令牌，分別交給蕭彥勳和李敏植，“另外，若有奉此令者向你們求援，可傾力相助，因為這個令牌只給了在外偵緝細作的官差和暗樁。”
“明白，我等遵命。”
邵風揚等他們二人將令牌小心收好，示意他們跟隨自己來到一座仿製帝都雲翔的沙盤前，以手指點介紹道：“若從北大門入城，走寧安道來此自是最快的，但如果從東門入，則不必輾轉至寧安大道，從清聞坊和懿德坊之間過來最快。”
蕭彥勳和李敏植細細觀察沙盤上城市的道路，兩人都迅速地將要點記在了腦海中。
“邵大人需要我們做什麼呢？我聽說在朝堂上，大人已經向皇帝表明掌握了戎夏細作的情報之事。”蕭彥勳問道。
“不急，這個錦囊交給你。”邵風揚神秘地將一隻藍色錦囊遞給蕭彥勳，叮囑道：“回軍中之後再看。”
“大人要我立刻回臨陽關麼？”蕭彥勳遲疑著向他確認。
“你先回軍中去，看過錦囊之後，就會明白我要你做什麼。放心，戎夏細作已經落入網中，逃不走的。”邵風揚的言語中透著絕對的自信。
蕭彥勳緊緊抓著那只錦囊，忽然感到這只輕若無物的錦囊似乎有著特殊的含義，他飛快地思索著，眼神逐漸堅定下來。
“一切全聽大人安排。”
邵風揚滿意地點頭，轉身悠悠說道：“攘外必先安內，不把戎夏人埋在帝都的眼線全部剪除，戰場上的勝利談何容易？去吧。”
蕭彥勳和李敏植領命離開監察令官署，兩人站在衙門外的街道上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停下腳步面面相覷。
“蕭彥勳，你對那個邵大人……似乎很是推崇？”李敏植問道。
“那是皇帝信任的人。”蕭彥勳回答道，“我信任的是皇帝，皇帝讓我們幫他捉拿細作。”
“兵貴神速，否則便要貽誤戰機，戰場上的道理都一樣的。”李敏植質疑道，“邵大人既然已經掌握了戎夏細作的重要情報，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命你火速從臨陽關調精銳人手進京協助他掃除奸細嗎？為何他能如此悠悠然地交給你一個錦囊，半句也沒提催促你調兵的事？”
“也許寫在錦囊裡了？”蕭彥勳搖了搖頭，忍住了自己心中冒出來的念頭，決定還是按照邵風揚的吩咐，等回到軍中再看錦囊寫了什麼。
“錦囊是為了防止洩密吧。”李敏植皺眉說道，“可是我們方才在監察令衙門官署內，那裡做事的人應該都是邵大人的手下才對。莫非是……邵大人認為即便是他手下的官吏也不一定清白？”
“很難說。”蕭彥勳邁步緩緩往前走去，對跟上來的李敏植解釋道：“先帝曾與戎夏議和，就是蒼陽公主出嫁和親的那次。根據議和的約定，不得禁止兩邦通商，所以戎夏人可以堂而皇之地來宸粼做生意。不知道這些年間單于向宸粼培養輸送了多少諜子細作，也不知道帝都有多少大小官員被其裹挾或收買。”
“形勢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想想我們在朝堂上受到的待遇。”蕭彥勳苦笑一聲，“不樂觀地推測，即使是紫宸殿上最前列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人們，也難保其中沒有和戎夏產生勾連的。”
看到李敏植驚愕的表情，蕭彥勳擺了擺手補充解釋道：“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他們已經投靠戎夏單于，出賣宸粼了。我只是表達，那些人也許因為自身曾經接受過戎夏的恩惠利益，或者出於別的什麼理由，不希望走到全面開戰的那一步。”
“你說的是……乞和派？”
“差不多吧，畢竟有些人只想著保住自己的烏紗帽。”蕭彥勳鄙夷地說道，“只要戎夏能夠一直滿足於對北境四州的掠奪不覬覦帝都，他們大概一輩子都不想得罪戎夏人。”
“戎夏人可沒那麼好滿足，據我所知，單于是個有吞天胃口的人。”
“那他也得有一口好牙。”蕭彥勳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