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許久，華寂起身，準備去讀會兒書，卻看到一身鵝黃色長裙的漂亮女子站在了柵欄邊。
少年苦笑，道：“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想進來就進來。”
“我不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嗎，不忍打擾你。”
少女柳眉丹鳳眼，皮膚白皙，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酒窩，煞是可愛。
“卓瑪上私塾去了。”
“你早說啊。”
少女推開柵欄，走了進來，看著華寂臉色的愁容，笑道：“你不必想這麼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女子不置可否，走到他旁邊坐下，說道：“不知道，但昨天就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
華寂嘆氣，道：“芊雲啊，我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有，男兒志在江湖，仗劍天涯，這沒有錯，如果我是男兒身，也會這樣，江湖多豪邁，比官場輕鬆多了。”
“可我怎麼有點難受？”
“因為你心繫民生，這也沒有錯，好人一般都這樣，看多了死人，就會傷心，就算那些人與你沒有干係。”司空芊雲說道：“白虎輕騎七百人，殺光一千蠻騎，只折損了五百多人，真的不算多了，你應該高興，倘若這七百輕騎沒有擋住蠻騎，那郡城裡手無寸鐵的婦孺書生怎麼辦？”
華寂撥出一口氣，司空芊雲說的不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五百多人的死挽回一城人的活，是誰都會選擇這麼做。
“司空不讓不是可以一人一戟破千騎嗎？”
司空芊雲捂嘴輕笑，道：“那是他二十年前的戰績了，現在能在百人戰陣裡走個七八來回就不錯了。”
華寂莞爾，他並沒有當真，四十一歲的司空不讓正直壯年，只會更強，怎麼會更弱？他無法參展的原因很可能蠻騎陣營裡有位讓他不得不出手阻攔的高手。
“白虎郡偌大的地方，卻只有不到一千的輕騎，有點說不過去吧？”
司空芊雲聳了聳肩，說道：“沒辦法啊，兵力都在邊荒，皇帝能允許我們留下一千輕騎不錯了。”
“真是小氣。”華寂腹誹，隨後想到這次蠻騎突襲，問道：“那一千蠻騎按理說是無法過華都邊境的，而且一千多人也不易躲藏，怎麼就襲擊了白赤道呢？”
司空芊雲搖頭，說道：“這個不知道，以我猜測，很可能是混著商隊入境的。”
“商隊？我們華都的人會帶敵人進來？”
司空芊雲不語，只是笑臉不見，這還是華寂第一次看到這姑娘不笑。
“白虎……華都沒有你看上去的那麼和睦，到處都是漏洞，到處都是剝削，老百姓過著自己的日子，只要有吃有穿就行了，可越加沉重的剝削讓很多人食不抱穿不暖，你看著，這個冬天，被凍死的人不下萬數，你說這樣一個國度，怎麼會不出現漏洞，那些快要破產的商人，為了妻兒老母能夠衣食無憂的生活下去，愣是被現狀逼成了叛徒，這能怪誰？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
司空芊雲說了很大一串話，語氣帶著慍怒，這是很少見，從一個月前遇到她開始，她給華寂的印象就是恬靜和溫柔，對什麼事情都保持著樂觀態度，也從不見她生氣，就連卓瑪罵她也不生氣。
這種人會產生憤怒，本身就是個很讓人驚訝的事情。
華寂也不例外，他問道：“如果是我，估計也會這麼做，而是做的更過分，說不定直接投敵了，都已經吃不飽了，還想著護什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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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芊雲被逗笑了，溫柔道：“你這話要是被皇帝聽到，估計要被拉上攏罪臺了。”
“切，他敢。”
“人家是一國之君，怎麼就不敢？”
華寂撇嘴，說道：“我可是他侄子，他難道會因為侄子說錯一句話大義滅親不成？”
司空芊雲不表達看法，只是一笑了之。
華寂摸著下巴，盯著天空的烈陽，就算太陽很足很亮，但還是照不開白虎郡內陰森的冷。
“按道理說，幾百年前華都就杜絕這種吃不飽穿不暖的現象了啊，就算吃不了好的，但溫飽穿暖是沒問題的，按你的說，那華都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當今天子不像是這種昏君啊？”
“當今天子當然不是昏君，可昏的卻是……”
說到這裡，司空芊雲閉起了嘴巴。
“是什麼？”
“不能說。”
“有什麼不能說？”華寂撓頭，道：“難道朝廷的那些老不死的？”
司空芊雲點頭，隨後又搖頭，她是朝廷重臣之女，不可胡亂說話，推星派會知道。
華寂似乎猜到了這一點，繼續道：“看來那些先皇舊臣也參與了剝削，那主謀是誰？是不是舊臣當中的某位？”
司空芊雲搖頭。
“那與皇家有關？”
點頭。
“太子？”
點頭。
華寂神色一沉，太子犯罪，可比那些臣子要嚴重多了，因為以後皇位的繼承人就是太子，現在都這樣，等到登基那還得了。
“華都會毀在這個王八蛋手上的！”華寂咬牙。
“你不是不關心朝廷的事情嗎？怎麼，現在感興趣了？”
“是不關心，但這關乎民生，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華都內當叛徒的人會越來越多！”華寂說道，這就跟螞蟻啃食堤壩一樣，如果放置不管，以後絕對會拖垮朝廷這個大壩。
“我不相信皇帝不知道！”
“知道！可知道了又能如何？權力畢竟掌握在德高望重，手持重兵的人手上，皇帝也曾經彌補過，但卻失敗了。”
華寂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所以皇帝問司空不讓借兵了？”
“嗯。”
“我……我能說什麼，這個皇帝當的也太憋屈了吧？”
“行事所逼，所以現在皇帝整日躲在皇宮，為的什麼？”
華寂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先皇舊臣畢竟是德高望重之輩，又跟先皇打過天下，自然無法對他們下手，但當今天子有個優勢。
那就是壽命！再熬個十年，那些舊臣估計也死的七七八八了，最後再以雷霆手腕，將這些舊臣勢力連根拔去！
沉默了數秒，華寂將頭抱在腦後，躺在了地上，看著天上千奇百怪的雲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司空芊雲撐著下巴，歪頭看著華寂，笑道：“阿寂，我問你個問題。”
“你問。”
“如果有一天，整個華都內亂……換個說法，如果華都內有人造反，你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