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知，舍利子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人死後燒出來的，當下就有些不忍偷竊，可一想到女孩兒的遺傳病，他只能揹著良心，去偷舍利子，可是，舍利子被設下了重重機關，男孩兒沒有偷到，還被僧人發現，被禁足了一年的時間。”
周長風帶著惆悵說著，可能是那一年給他的感覺不是很好。
他沒發現，琉璃的眼睛露出了思索跟亮光，她如小孩子般捧著臉，一臉沉醉的看著周長風。
後者發覺，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
“別傻笑了，快說啊。”
“好好好。”周長風連說三個好，可想他內心的激動。
“最後少年決定，既然自己生而為佛陀，與佛親近，那為何不用自己的舍利子來救少女呢？”
“這想法少年知道很危險，也很不負責任，但少年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僅僅五年時間，少年成為了六洲最年輕的佛，更是讓禪心寺坐實了佛法第一的位置，也就在那天，少年請辭，想要還俗。”
“但這簡單的還俗，卻遭到了全寺上下的反對，甚至很多人都想用佛法感化我……感化年輕人，說什麼皈依法，皈依佛，皈依僧之類的讖語。”
婦人噗嗤一笑，說道：“你看你，說個故事都會說漏嘴，還是跟以前一樣毛躁，長風啊，你怎麼一點兒都沒變？”
“我為什麼要變？”
“男人不都應該成熟嗎？”
“這個誰說的？”
“我爹說的！他說以後你要是還吊兒郎當的，就不許我嫁給你！”
周長風一驚，趕緊道：“啊？那我是要變變了，不過……我變了，你也就認不出我了。”
他就是他，他就是女孩兒心目中的那個孩子，永遠都是，就算時光荏苒，就算海枯石爛，他依舊會等她，帶著她的毛躁，帶著他的愛意。
婦人不想說這種話題，只能強笑一聲，道：“別岔開話題，後來呢，你怎麼樣了？”
周長風聳了聳肩，道：“那個時候的確兇險，禪心那老禿驢加上幾位老僧，差點就將我度化了……幸好我佛法無邊，武功蓋世……”
還沒說完，周長風就看到了琉璃一臉相信的表情，周長風還是沒忍心騙他，就嘀咕道：“我沒有被度化，這是真的，但那幾個禿驢將我重傷，我無法離開禪心寺，後來風雪盟來人，救了我一命。”
這話自然不是真的，跟先前說的那句半斤八兩。
真實的是，周長風心有執念，無法被度化，而禪心寺不想一代佛陀還俗，而且還將舍利子給一位女子，這會有辱佛門的威嚴。
最關鍵的是，一個佛陀，如果給出自己的舍利子，那結果只有一條，那就是飛灰煙滅。
之後周長風執意如此，老方丈無奈，只能將他所在佛堂當中，日夜懺悔。
正巧的是，那時候陸星月拜訪禪心寺，一眼就看中了周長風的實力，想要挖牆腳。
就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當中，陸星月說他只要加入風雪盟，為風雪盟服務一甲子，就能獲得自由，作為報酬，風雪盟會幫他的紅顏醒來。
這個誘惑對於周長風來說太大，他掙脫枷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而現在的琉璃，就是故事中的小女孩兒，為了心愛之人離開家族，與小男孩兒一起流浪過著貧苦日子的小女孩兒。
風雪盟旅行了自己的約定，救活了琉璃，但想要治好這個遺傳病，沒有代價是不可能的。
而這代價，就是琉璃的記憶。
每過一週，琉璃就會忘記自己做了什麼，遇到了什麼人，唯一能記住的，只有這個村裡的村民。
之前的許縹，她曾經見過了很多次，每週，許縹都會經過這個小村子，來幫琉璃的忙，每次，都會收到三枚銅錢。
這些年，許縹家中的玻璃罐裡，已經有了一千五百枚銅錢。
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師孃的時候，許縹還只是個孩子，他無父無母，被周長風養大，許縹早就將他當做了父親，而琉璃，就是他的母親。
看到母親如此，許縹心中十分難過。
周長風只要有空閒，都會抽時間去看望她，可是第二天，關於周長風的記憶就會忘得乾乾淨淨。
所以周長風每次見到琉璃，都會用故事或者事物讓她記起以前的事情，這短暫的記憶，就是二人最溫馨的時刻。
舍利子難求，別說風雪盟，就算是老方丈，都沒有資格動用舍利子。
如果周長風將舍利子給琉璃，那他們二人，就真正的天人永隔了，這不是他們所希望的，周長風寧願活在痛苦的過去，也不願意見不到琉璃。
而且現在痛苦的只是他而已，只要過了明天，琉璃就什麼都記不得了，沒有這些記憶，她也就不會痛苦了。
現在已經是夏末，晚上有了秋天的那種涼意，但此刻二人的心中，卻是很溫暖。
他們依偎在一起，小院子裡的花草也隨風搖曳，月光也為二人披上了一層銀紗。
“長風……”
“嗯？”
“你說我明天還記得你嗎？”
“嗯……說不準，應該會吧。”
婦人知道自己的狀況，只能說道：“不管記不記得，你都要來看我，就算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要將我忘記。”
周長風心中一酸，拍了拍婦人的後背，溫柔道：“我不會忘記你的，死也不會。”
琉璃閉著眼睛，享受著只屬於她的港灣。
許久，琉璃開口，問道：“長風，你說，我會有好的那天嗎？”
周長風想都沒想，點頭道：“有！肯定有，等你好了，一定要去風雪盟找我。”
“可我不認得風雪盟的路。”
周長風笑了一聲，從袖中拿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笑道：“不認得路的時候，就把這錢給村民，讓他們帶你去。”
婦人小心的將銀子收起，開心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銀子，她都會很安心。
黎明就要升起，而琉璃眼中的暖意也開始消失，周長風抿著嘴，起身走出小院。
“長風，你去哪兒？”
“我……我要回一趟風雪盟，盟主還沒有醒來。”
“那你明天會來見我嗎？”
周長風沉默片刻，點頭道：“會的。”
男子來的時候那麼緩慢，走的時候卻是那麼迅速。
婦人看著漸漸消失在黎明當中的周長風，眼角終於忍不住溼潤，一行熱淚劃下。
擦了擦眼淚，婦人拿著銀子，走到院子後面，那裡有一個水缸，婦人吃力的將水缸移開，在水缸下，有一個方形的盒子。
婦人將盒子拿出，擦了擦上面的泥土。
開啟方盒的時候，滿盒的銀子在黯淡的陽光下閃著亮光，婦人將手中的一兩銀子放進裡面，重新蓋上後將水缸移到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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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滿滿的銀子，婦人不曾用過一分，因為這裡面，不是銀子，而是他與周長風的回憶。
等到第二天，婦人朦朧從床上醒來，醒來後發現已經是正午了，想起今天的衣服還沒洗，婦人吃飯的功夫都沒來得及，就急忙忙跑了出去。
到了小溪邊，他遇到了一個頭髮蓬亂，身穿麻衣的男子，男子正在認真的洗著衣服，婦人湊近一看，正是她要洗的衣物。
“你……”
聽到動靜，周長風轉過身來，笑問道：“你醒了？”
婦人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她問道：“你是誰？”
“我？哦，我是個還俗的和尚，路過你家院子看到很多衣服沒洗，就順手幫你洗了，還請勿怪。”
琉璃趕緊搖頭，說道：“不會，不會。”
“好了，既然你來了，那貧僧也該走了。”
說完，周長風雙手合十，玩玩彎腰，婦人回禮。
蓬亂的頭髮灑下，沒有人看到有一滴淚珠落到了小溪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