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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送你

在考場內坐定,蘇想發現腦袋後垂掛下來的藍色頭繩十分拉風,一場下來每次抬頭歇會兒氣,都能捕捉到有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腦袋殼上。

有一回竟然抓到了周斯臣的。

男生坐在自己身側隔一排的位置,看著她愣神得十分明目張膽,被蘇想撞到竟然也不慌張,慢悠悠移開視線,蘇想忍不住都要開始懷疑這人可能是在變相炫耀自己的答題進度。

交了卷子出來,兩人收拾東西準備走,周斯臣問她道:“怎麼樣?”

“還行。”蘇想回憶著卷子上的題目,“都答出來了,不過最後一題我用的解答有點超綱,不知道算不算對的。”

周斯臣忽然垂著眼笑了下,說:“我問的是頭繩怎麼樣,考的時候有沒有松。”

“還行...”蘇想有些恍神了,剛剛那一笑直接讓她看愣在原地,穿越過來這麼久這是周斯臣主動對她笑的第一次。

就像婚後他朝她笑的無數回一樣,把她一顆心熨燙得柔軟又踏實。

她鼻尖忽然有點酸。

她意識到自己還是很想他的,那個長大後對她宇宙無敵好的周斯臣。

“怎麼突然這副樣子?”他停下步子來等她,“不是說考得還行嗎?怎麼一副考爛了交代不了的樣子。”

蘇想扇動眼睫蒸發乾淨些微的水汽,嘟囔:“我肯定是第一啊,提前請吃飯都沒有問題,你呢,考得怎麼樣?”

“還行。”周斯臣也用同樣的話回道。

“不過,提前請吃飯也不是不行。”他說。

蘇想第一回聽見這破小孩開玩笑,笑得眉眼彎彎道:“行,等學長考研我們一起吃一頓再回去。”

周斯臣嘴角的那抹笑忽然就淡下來,不太自然地雙手插兜,望向遠處各個學校的旗幟,道:“你不是高二嗎,怎麼認識黎落成的?”

“跟你怎麼認識就跟他怎麼認識啊。”蘇想又想起那封該死的已經送出去的情書,恨不得光速跳過這個話題。

於是這份急迫看在周斯臣眼裡就多了幾分女兒家不好說的嬌羞。

他嘴角的笑意更淡了。

“你一直叫他學長......”剩下的話他用了一個未完待續的句式等蘇想主動補充,他其實就想問為什麼你對人家學長學長地叫,恭敬又客氣,怎麼到了他這兒就是周斯臣,周斯臣。

蘇想覺得今天的閒聊話題跑得厲害,明明應該以周斯臣跟她為圓心展開話題討論,增進彼此的感情,但不知道撞了什麼鬼,她越不想提什麼,心虛什麼,話題就越往哪兒跑。

“啊......他不是比我大一屆嘛...”蘇想敷衍地答,再次十二分地祈禱趕緊跳過,跳過。

周斯臣看得見她眼底的不耐煩跟焦灼,本來抿得平直的嘴臉漸漸下撇,他這是討她煩了。

周斯臣果然沒再說。

蘇想心裡長舒一口氣。

正好遠處帶路老師過來讓兩人先回大巴,等會兒一起去吃午飯。

黎落成在車裡坐著,見兩人一前一後上來,問道:“上午的題難不難?”

周斯臣看空氣一樣徑直經過他往後排去了,蘇想在後面回道:“還行,你應該沒問題的。”

黎落成把面前的輔導書翻開,“蘇想你能不能幫我畫一下上午考到的題型,我好做個押題。”

攤開的書跟筆都遞到跟前了,蘇想往後瞅了一眼閉目養神的周斯臣,心嘆這人又在甩什麼臉色,接過紙筆,“行,我給你畫一下。”

話音剛落,後排一隻易拉罐“啪嗒”一聲墜地,再“咕嚕嚕”滾到走道中央,旁邊人撿起來問:“誰的啊?”

蘇想畫題目的視線分出去一半,周斯臣睜開眼,只掃了那罐沒開封的可樂一下就重新閉上了。

周斯臣說:“不要了,扔了吧。”

這好端端的,你不喝我喝。

蘇想打斷道:“給我,給我,我愛喝。”

旁邊的人傳過來遞給蘇想。

這下她注意看了,周斯臣聽見她的話毫無動靜,依舊靠在後座上閉眼一動不動。

等畫完題目交給黎落成,蘇想拿著那罐可樂往後排走。車裡空出來的位置很多,大部分都一個人佔著雙人座,最後幾排幾乎沒人,除了最後孤零零待著的周斯臣。

出於疼愛老公的目的,暈大巴達人蘇想破天荒跟他坐在了一塊兒。

察覺到身旁有動靜,周斯臣慢悠悠睜開眼,對上蘇想一眨一眨的眼,隨後把頭扭到相反的方向。

蘇想:“?”

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中午吃飯,領帶老師帶大家去了一家中式餐館,菜是大家合計點的,於是一桌子油辣辣毛血旺辣椒炒肉之類紅豔豔的重口。

年紀輕輕就是能作,蘇想老年人的胃看著就很不舒服。

雖然以前也很能吃辣,但自從婚後跟周斯臣這棵水煮白菜待久了,她也漸漸覺得清淡的東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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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動舉手又加了兩盤,“老師,我還想要個拍黃瓜跟蟹黃豆腐。”

其餘人笑她:“蘇想,你這很養生啊。”

蘇想說:“是啊,養生大業得從年輕做起。”

周斯臣隔著半張桌子的距離看來,但隨後就收回視線跟旁邊坐著的男生說話去了。

黎落成坐在蘇想旁邊,等菜上齊後為了照顧她全程為她夾菜,只要是蘇想一臂胳膊內摸不到的,他都會主動站起來夾進蘇想碗裡。

蘇想其實就只想吃拍黃瓜跟蟹黃豆腐,但好意不能駁,每次黎落成夾了她就笑著道謝,再往碗底塞一塞。

飯桌上氣氛熱烈,上午參賽同學反饋都不錯,領帶老師要了瓶小酒喝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兒叨叨叨,恨不得把下午的注意事項都叨乾淨,好讓學校這回搬回無數個獎似的。

蘇想安安靜靜吃著飯,忽然,她發現自己點的拍黃瓜少了一半。

這桌上就她跟另外一名女生,其餘清一色大老爺們,恨不得吃到菊花辣那種,而另一名女生顯然也是重口愛好者,正專心致志扒拉一隻麻辣醉蟹。

她目標明確地看向斜對方。

周斯臣祥和無比坐著,面前一疊醋,碗裡好幾條她的拍黃瓜,慢條斯理蘸一蘸醋再咬進嘴裡。

他跟自己一樣,活動範圍就只有那兩盤菜。

她越看越想笑,這不是不搭理她嗎,還搭理她的菜,從小到大就是這副體嫌口正直的彆扭性子。

周斯臣注意到她的視線,兩人半空中撞上。

隨即,男生神情不變,動作不急不緩,將還沒吃乾淨的拍黃瓜藏進了碗底。

吃完飯下午場的選手就進考場去了,上午場結束的原地自由活動,不少人商量著結隊去附近街市轉轉。

問到蘇想跟周斯臣這兒。

蘇想:“太曬了,我就車裡待著就好。”

周斯臣:“不想去。”

行吧,那人看著車裡氣氛不對果斷說完就撤,於是車裡只剩了鄰座一聲不吭的兩人。

這次比賽是可以帶手機的,蘇想就坐在旁邊專心致志盤手機,她上的還是學校貼吧,自從上次被亂碼兄舉報後這號一直封到現在,也是最近才解封。

蘇想點進去亂碼兄的主頁,發現這人還是沒發什麼內容,根本看不出是誰,她閒得無聊瞥了旁邊周斯臣,男生也在低頭玩手機,微垂著眼簾,長睫毛小幅度一刷一刷的,真的好看得不像話。

欣賞了會兒,突然“叮咚”一聲,是貼吧的陌生人私信。

一看,來自使用者asdfghjkl123456。

生活真是玄幻,竟然來自舉報她的亂碼兄。

【高二六班?】

這狂拽路酷的語氣,蘇想氣到原地深呼吸了一下,回覆。

【不,我是你爹班的。】

顯示傳送成功,旁邊周斯臣突然一個動作抬手把車窗開了。

蘇想瞥了他一眼,“熱。”

周斯臣:“通風。”

隨他去吧,慣著還不行?

蘇想繼續把注意力放上手機,等待隨之而來的封號提醒。

但這回擅長舉報的亂碼兄異常能夠忍氣吞聲,不僅沒一鍵舉報,還裝作看不見一樣再次回覆了。

【你資料寫的是高二六班。】

沒多久又來一條。

【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叫蘇想的人。】

蘇想正想著回覆“巧不巧,我就是是你爹,蘇想”,旁邊靠著車窗玩手機的周斯臣忽然就抬起頭,面無表情瞅著她。

周斯臣忍了又忍說:“你能不能別抖腿了,座位在晃。”

“抖個腿怎麼了,你怎麼突然這麼不耐煩?”她一臉無語,“我是空氣,空氣的話抖腿也不行嗎?”

周斯臣欲言又止,轉過頭去懶得掰扯。

蘇想埋頭刪刪寫寫,發過去。

【有。關你屁事。】

這回對面沉默了好一陣子,就在蘇想以為談話徹底破產前,手機“滴了”一聲。

亂碼兄:【談個交易吧。】

蘇想瞬間從位置上坐直,神同步地,旁邊周斯臣也挺了挺腰。

蘇想問:【什麼意思?】

亂碼兄:【你不是想打聽周斯臣的訊息嗎,可以問,同樣的,我問的問題你也必須回答。】

這回不等蘇想表態,對方已經一連串資訊發過來了,長長一列表,有關周斯臣的喜好事無巨細羅列整齊,甚至班級排名,每次聯考成績都在上面,蘇想看得目瞪口呆。

這份資料的完備程度除卻跟他一同生活了兩年多的蘇想堪堪及格外,她真的想不到還能有人有這功夫研究這個。

靠,不會這男的也喜歡她老公吧?

蘇想注意力一繃緊就喜歡用小動作緩解情緒,她有節奏地抖著腿,一雙眼死死盯住螢幕,等待亂碼兄接下來的內容。

她沒注意到,與她隔了一個人距離的周斯臣此刻也是全神貫注將視線鎖在螢幕上,以至於完全沒發現自己也隨著蘇想抖腿的頻率小幅度抖起腿來。

等了會兒。

【蘇想跟高三班的黎落成是什麼關係?】

蘇想一口氣沒放下就又提了起來,最近怎麼回事,怎麼人人關注黎落成跟她的關係,還是她太敏感了?

但她還是如實回答了這個問題。

【單純認識,蘇想她只喜歡你們班周斯臣知道了嗎。】

訊息送達出去沒多久,旁邊周斯臣突然站了起來,垂眼看著她。

“怎麼了這是?”蘇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周斯臣已經不像剛剛那樣把她當空氣了,甚至嘴角弧度都緩和了許多,他拎起書包,問:“餓嗎?”

“啊?”

“餓嗎?要不要去附近轉轉?”

蘇想一臉消化不能地盯著他看,男生笑了,“走了,請你吃東西。”

蘇想就這麼被慫恿下了車。

臨近晚飯時分,附近的小吃街已經支起鍋爐開始忙活了,來來往往除了趕時間的上班族,蘇想他們這樣慢悠悠閒逛的還是少數。

“等會兒還要等他們考完的一起回學校,我們不能出來太久。”嘴上是這麼說,蘇想在各個攤位之間竄得比誰都殷勤。

豆腐花買了又買炸串串,菠蘿包咬了幾口又想吃鰻魚卷,周斯臣安安靜靜跟在後面,手裡只拿了一根糖葫蘆串,這是他唯一能堅持吃上幾口的東西,還是蘇想硬塞給他的。

他的胃不是很好,但偶爾吃一些也沒關係。

“你的胃不好,山楂可以助消化的,上面糖漿你可以咬了吐掉,不過一點點甜也可以將就,你不要這麼嬌氣。”

蘇想站在烤架旁邊等一根魷魚須,邊說邊問老闆多少錢,周斯臣從兜裡把鈔票遞過去,聽話地嗯了一聲。

他不知道蘇想從哪裡知道他胃不好這事的,但他也不想追究。

轉了一圈,周斯臣抬腕看了下表,“五點了,他們五點半結束,我們該回去了。”

“喂,周斯臣。”

蘇想在他身後喊他,她站在一個賣手工藝品的攤位旁,臉上套的是張狐狸面具,一雙眼睛藏在後頭黑黑亮亮,一歪頭,問:“這個好看不好看?”

良久。

“醜。蘇想,我們要遲到了。”說著轉身就走,走了幾步見她還站在原地沒動,又折回去。

“老闆,多少錢?”他抬手把面具拿下來塞進蘇想的書包。

“二十。”

付了錢,他拎起蘇想的書包帶子連人帶東西拖著就走,“還不走?”

回去的路上蘇想拿著狐狸面具玩了一路,等上了車還被領隊老師笑了好久,“這不是小孩玩的東西嘛,蘇想你都這麼大了。”

十七的殼子,裡頭二十多歲心智的蘇想絲毫不臉紅,指著身後周斯臣,“他買的。”

車裡靜了片刻後隨即一片譁然,包括黎落成在內所有同學全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老師哈哈哈笑了幾聲,拍拍周斯臣肩膀什麼也沒說,但那曖昧的眼神寫滿了我都懂我都懂。

周斯臣沒解釋,直接往最後一排去了,路過蘇想時掃了一眼,意思是你還可以更無聊點。

蘇想只當做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