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江臨（車次 ）
她聽不懂很正常，這類有關於列車的知識不懂的人很多。
“為了便於區分，列車編號是有一定規則的，熟悉的人只看編號就能知道列車怎麼走的。單號為下行，雙號為上行，蘭州到隴南是上行，隴南到成都是下行，所以這列車從蘭州到隴南時是K858次，隴南到成都時是K855次，但車都是同一列，除了列車編號變了其他都沒變。”
或許是我的解釋還是不夠清楚明了，她表情裡還是可以看出絲絲疑惑，很快她就說出了疑惑所在：“什麼是‘上行’，什麼是‘下行’？”
“鐵路規定進京方向或是從支線到幹線被稱為上行，反之離京方向或是從幹線到支線被稱為下行。”我努力想把這解釋得清楚一點兒，“就是說蘭州到隴南是進京方向，為上行，所以編號為雙，從隴南開始是離京方向，為下行，所以編號為單。這樣說，懂了嗎？”
她點頭：“嗯，大概懂了！”
大概是她現在這幅半懂不懂的模樣我是第一次見，又或者是紮起馬尾的她我也是第一次見，更或者我這次真的願意靜下心、無任何雜念地好好看一看眼前這個叫許幕清的女孩子，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她說話，我眼神才回過來。
“幹嘛一直這樣看我？”
“我……”
為什麼呢？好像我自己也並不能說清。
“你是不是化妝了？”
情急之下這麼說了一句，企圖緩解尷尬。
“化了呀，要見你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好看嗎？”
“好看！”
在說出這兩個字的下面一秒，我意識到現在說這話是多麼地不合時宜，而我又是多麼地不該說出這話。可是，說出去的話宛若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餘地。
“噗！”
“我該去巡視車廂了。”
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轉身、故意做出一幅巡視車廂的樣子。邊走邊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檢查，連我自己都覺得刻意極了。暗自慶幸此時此刻是在列車上，至少找起理由來不是那麼艱難。
我偷偷回頭看她，她站在原地捂著嘴笑。
裝模作樣巡視了一遍車廂，她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有人路過了就挪一挪、讓一讓。實在不好意思再去到那邊，再和她站在一起，我就這樣站在車廂的另一邊。列車上過道狹小，明明相隔不遠，可我們的視線裡已經看不到彼此。
過去沒幾分鐘，她就朝著我走來。自知躲不開，便也不再躲，只是剛才一衝動說出的那句話還是發揮著剩餘作用，我不敢再細細看她，也不敢先開口說句什麼。
其實，有的時候我們就這樣相對站著，一句話不說，我也會覺得心底裡綻放出了那麼一絲絲的美好。
“江臨，你剛才是一不小心沒忍住，說了真心話了嗎？”
她說這話時，似乎有一股故作挑釁的意味。不論怎樣，她身上都透著一股未曾出過象牙塔的天真，笑容間也滿是天真的意味。
我轉過身，不好意思再看她，更多的是一種被說中了的心虛。
“你又躲我。算了，不過我還是很開心！”
我很想看她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可在我轉過身時還是錯過了。
“沒躲。”
“我知道啦！”
她笑起來很好看，如果可以，我真挺希望時間就這樣停在這個時候。
無論我做什麼，她都一直跟在我身後，保持一個剛剛好的距離，也不多說什麼話。我巡視車廂、掃地時，她就跟我身後；我收拾垃圾時，她就站我旁邊看著。
如此，她大概能發現我的工作是多麼地普通且無聊。也或許，她對我就失了此前的興趣。
可也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我竟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到達終點站成都之前，要換票。她一個人站在透過臺，我催她回自己車廂換票。
“我買的硬座，下車不用換票的。”
我猛然意識到，從綿陽到成都的這段時間，她一直站著從未坐下過。心疼，可又什麼都做不了。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換完票就過來。”
她點頭說好。
沒有串車廂未回來的乘客，幾乎每個乘客都在自己鋪位上等待換票，很快我便換好了所有票。
許幕清一個人站在車門邊，側倚靠著車門，看著車窗外發呆。許是看得太過入迷，一直到我走近她也沒發現我。我也學著她的以往，抬手輕輕拍了一下她肩膀，她猛地回頭：“你來啦？”
那一瞬間，我看到她眼裡的倦意。
“站這麼久，累了吧？”
她立馬站直：“沒有！”
我沒理會她這句強行解釋，說道：“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你來一次列車上，多累。”
“我不累的！”
“馬上到成都了，到站後回家好好休息。”
“江臨！你怎麼不信我呢？十多、二十個小時的火車我都不累，更何況是這麼兩個多小時呢？”
她一著急就會這個樣子，拼了命地想要透過言語給人灌輸她的想法，語氣之間滿是執著。
“那這樣。”我想了想，有些改變不了的事情就只能盡所能把局面變得好看一點兒，“如果你非要到列車上找我，那你就在中途站上來，不要坐全程，太累。還有，列車是立折列車，待會兒到成都之後休整一個小時就會折返蘭州，車次是K856.以後別那麼傻的非要等蘭州到成都的K858次，K856/K857、K855都是同一列車，我也都在。”
說話過程中，我清晰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綻放開來，由開始的嘴角微微揚起到後來的咧開嘴角，直至整張臉上都溢滿笑容。
“江臨。”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我沒想到你願意和我說這些。”
“答應我，這幾天都不要再到列車上找我，春運期間我走車沒有規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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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也答應我一個要求。你說你走車要收手機，我也不會總是打電話煩你，但你要是拿到了手機就給我發個資訊，讓我知道你下班了，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