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一天，是由導演和製片的互相"掰頭"開啟的。
原因還是打戲究竟是用替身還是演員親自上陣。路修氣得現場多次摔對講，製片人一開始還穩如泰山，直到兩個小時過去了一個鏡頭都沒拍出來後，也怒了。
這是一場群像鏡頭，放在影片結尾的最後兩分鍾，場面宏大而細緻，故事的主線人物的結局都會在這裡交代，當初路修多次對著劇本誇讚，稱這種安排前無古人，絕對能成為全片的亮點。
可現在用了大量武替，那麼很多特寫鏡頭就沒有辦法拍，只能把鏡頭拉遠，角度也是儘量不露臉。這樣一來，就肯定達不到想要的鏡頭效果了。
於是路修坐在監視器前面，臉色冷得能凍死人，全程只說三個字：“卡！重來。”
製片人也沒想到最後效果會差這麼多，在路修面前越來越沒底氣，終於在路修撂挑子不幹之前松了口：“要是演員們願意親自上陣的話，他就同意。”
其實他是把希望寄託在顧晟易和品婷身上的——盼著他們兩個挺大的腕兒能耍耍打牌，不願意拍，堵上路修的嘴。
沒想到，顧晟易和品婷那裡的回覆一個比一個快。
兩人都同意親自拍攝。
這下沒法說了，製片人也只好又訕訕坐了回去。
其實顧晟易他們戲約不斷的演員，多多少少都在進組前有過打戲的訓練，所以可以應對，最起碼能保證自己不受傷。
於是乎，幾個演員現場和打戲教練對了一下招式，熟悉後，穿戴好護具便開拍了。
這一拍，馬不停蹄地拍到了下午四點才休息。
顧晟易畢竟是男人，體力還好，幾個女演員累得夠嗆，解下威亞後由助理攙著直奔休息室。
顧晟易挑了一間沒人的休息間，小徐給他領了飯。他沒接，要過手機。
今天一天都忙得沒空看手機，剛解鎖，微信就來了數十條微信。
全是宋乾乾發的。
最後一條是在一個小時前，顧明風的手術已經結束了，一切順利，宋乾乾彙報完畢後還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中顧明風還在昏睡，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和監測儀器，臉色算不上好看。
到底是一場大手術，饒是手術前看著狀態再好，手術後的恢復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其實他本來打算今天和劇組請假親自去醫院陪同的，但是顧明風為此生了氣，說工作才是第一位的，怎麼都不同意。
對此，顧晟易倒是理解，於是便沒去。
既然手術順利，懸了一整天的心終於可以松了。滑動聊天頁面，今天的第一條訊息，是宋乾乾和他說自己已經到醫院了。後面是一張照片，是自拍，一看就知道是曲江碩強烈要求入鏡。
笑意一點點眉眼，滿眼的寵溺。
小徐掐著時間點兒來破壞氣氛：“老大，吃飯了！還有半個小時又要開拍了。”
顧晟易感覺自己穿威亞處的肋骨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
《漂萍》開拍以來，最多、最難、最辛苦的打戲，幾乎都集中在了最後幾天。
雖然最近幾天一直在淅淅瀝瀝下雨，但劇組的進度已經已經拖不得了，只能日夜趕工。每天收工後演員們一個比一個疲憊，顧晟易肋骨間的淤青也是一天比一天重。
每晚宋乾乾給他上藥，都心疼得不行。
就這麼緊鑼密鼓地拍了大約一週，終於迎來了劇組的深夜大殺青。
工作人員早就準備好了花束，給演員們遞上，顧晟易和品婷一人兩束，分開站在導演兩側，拍了一張大合照。
光線不好，大家臉上的妝容也還沒卸，所以整體上這張照片並沒有什麼美學可言，。
留念而已。
按照慣例，殺青當晚大家都要吃一頓殺青宴慶祝一下，可是時間不太趕巧，第二天就是白蘭獎的頒獎典禮，畢竟是大獎，業內關注度很高，在場的一大半演員也全都受邀參加，所以時間趕得很緊。於是便約好了，把殺青宴推遲了一天。
於是乎，朝夕相處工作了幾個月的朋友，都沒好好道別，就哄散了，只留下了一些工作人員連夜拆景、收拾道具。
宋乾乾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景，上次跟他進的那個組因為意外匆匆結束，反倒是這次有些感傷。
回去的路上顧晟易見她懨懨的，以為她是熬夜太累了，於是說今晚先回酒店休息，等到明天抽空再來收拾留在劇組休息室的東西。
小徐得了吩咐，把車開得快要起飛，宋乾乾窩在座位上，對自己這種莫名的情緒有些懊惱，又覺得說出來太過矯情，於是乾脆悶頭拿著明天的行程表看起來。
頒獎典禮在晚上，但紅毯儀式在下午，這意味著中午就要去候場，只留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來做妝造。不用說了，肯定又得起個大早了。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她看著妝發還沒卸完的顧晟易，有些心疼了。
看了足足有一分鐘，顧晟易突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她下意識閉眼，他的手掌很寬大，虛虛攏在她眼前。
“不要這樣看著我。”他沉沉說道，可能是因為熬夜，聲音有些啞，更低沉好聽了。
宋乾乾不解：“為什麼？”
聞言，顧晟易朝前瞥了一眼，小徐立馬乖乖收回視線，恨不得當場眼瞎耳聾，只是個稱職的司機。
顧晟易傾身湊近些，聲音緩緩在她耳邊炸開：“你這樣，我會認為你在勾引我！”
靚女無語！
勾引個屁！她那眼神明明是母愛好嗎？母愛！很慈祥的那種母愛！
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一直到回了酒店宋乾乾都沒有和他說話，出了電梯門徑直回了房間。
險些被門拍到鼻子的顧晟易摸了摸鼻子，苦笑著回房間。
看來，今晚只能自己上藥了。
……
次日，六點半起床。
天氣不好，竟然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天上沉悶得似乎壓得人情緒煩躁。
宋乾乾感覺自己根本沒睡幾分鐘就被鬧鐘叫醒了，迅速從起床的混沌狀態中掙扎出來，匆匆洗了把臉，小徐已經來敲門了。
顧晟易該去做妝造了。
再看顧晟易的狀態也沒比她好多少，黑眼圈很大，眼睛也還有些腫。
半個小時後到化妝的地方，宋乾乾沒有跟進去，而是買了杯美式和三份早點。
顧晟易化妝間隙抽空喝了一杯美式，正要吃早點就被小徐攔住了。
小徐平時嬉皮笑臉的，難得現在這麼嚴肅：“老大，不能吃東西！上鏡不好看！”
顧晟易聳肩，無奈地看向宋乾乾。
小徐緊接著又道：“平時都是宋哥管著你，昨晚宋哥已經把任務遠端交給我了，我一定要時刻謹記。”
宋乾乾尬笑，一聽是宋天成安排的，她也不敢說什麼了——畢竟她現在在宋天成心中的形象堪比禍國妖妃。
眼見著小徐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她暫時幫不上忙，但也不好讓自己閒下來，於是打了個車回劇組收拾留在休息間裡的東西。
劇組搭的景在山上，當初為了方便藝人休息，便臨時搭了好幾個休息室。
宋乾乾回去的時候，劇組的景已經拆得差不多了，休息室裡人也不少，幾乎全是藝人的助理在回來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東西，無非就是一些水杯啊、凳子啊啥的。
顧晟易留在休息室裡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一些穿在戲服外面禦寒的私服，不值什麼錢，但畢竟是私人的東西，留在外面不太好。
這幾個助理她大部分都認識，一個個打完招呼後，她便開始疊衣服。
正收拾著，白念兒發來微信，說她專門開車來了H市，可以帶她出去兜風。那副嘚瑟的樣子，隔著螢幕她都能想象得到。
宋乾乾一邊回覆訊息一邊收拾，進度明顯慢了下來。
有人從門口探進來半個身子，“乾乾姐？”
宋乾乾回頭，發現是劇中飾演女三號的女星周若的助理漣漣。漣漣走進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乾乾姐，若姐的東西我收拾好了，可是有點重我搬不上到車上去，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明明天氣不熱，甚至雨點滴在皮膚上很涼，可漣漣額頭上還是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周若脾氣不好是大家公認的，在她手底下當助理不好過，宋乾乾一直都挺同情這個小姑娘的。
聞言，和白念兒說了一聲後，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便出去幫忙了。
周若留的東西可真夠多的，光是補妝用的化妝品就裝了一大箱，兩個姑娘冒著小雨搬了好幾趟才把所有東西都裝在車上。漣漣是要趕回周若公司的，司機一直在催，收拾好東西便匆匆上車走了。
宋乾乾回頭看了看，劇組裡的工作人員也少得可憐了。
她加快速度，收拾好後趕去了白蘭獎現場。回去後才發現，宋天成也到了。
雨還是一直在淅淅瀝瀝的下，紅毯安排在了下午，因為是露天場地，主辦方只好臨時搭了很高的透明遮雨棚。細細窄窄的一條兒，風稍微大些便能將雨絲斜吹進來。但不得不佩服女明星的抗凍能力，居然還能在這種溫度下穿著薄薄的禮服言笑晏晏地凹造型。
最難的還要數現場拍照採訪的各家媒體，為了防止相機進水，主辦方發的雨衣都用來給相機擋雨了，以至於自己身上被淋溼了不顧不得了。
因為來的明星很多，紅毯儀式持續的時間很長，幾乎佔據了整整一下午。
顧晟易被安排在了中間偏後的順序，走完紅毯後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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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溫度很低，紅毯上穿得又少，宋乾乾早早就準備好了熱水等在後臺。後臺的臨時休息間很小，但好在無關人員不多，也不是很逼仄。宋乾乾埋頭把裝著熱水的被子抱在懷裡，用外套的衣襟裹住，胳膊上還搭著小徐讓她拿著的大衣。顧晟易旁邊的工作人員很多，各個都很專業有序，她埋頭跟在後面，努力把“低調、助理”四個大字打在額頭上。
埋頭走過走廊，身側的人聲漸漸小了些，休息室的門推開，跟著顧晟易走進來，等到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後，發現身邊的其他工作人員已經散了個趕緊，宋天成和小徐關門，隔絕了外部的視線。
於是，莫名其妙的，她居然和顧晟易有了個獨處的空間。
“過來。”見她發愣，顧晟易轉身招了招手。
他狀態不是很好，眉眼間看得出來很疲憊。宋乾乾立馬把提前準備好的熱水遞過去，溫度有點高，顧晟易先握在手裡捂手。
宋乾乾又把大衣給他披上，變戲法兒似的掏出一塊巧克力：“快，餓了吧？抓緊時間吃一點。”
“好。”
顧晟易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卻沒接，反倒整個人都倚著她的肩膀靠過來。
宋乾乾差點沒承受住他的重量，後退了一步。
“別動，我有點低血糖，緩一緩。”
他身上還帶著外面雨水的水汽，撲面而來的都是微冷的空氣。宋乾乾有些擔心，說道：“要不，我出去買一點飯回來？”
顧晟易搖頭：“一會兒還有一個酒會，來不及吃了。”
“啊？空腹還要喝酒啊？這樣不行的，對身體不好。”宋乾乾有些著急了。
足足過了一分鐘，顧晟易好像舒服了些，才從她身上起來，站穩了，聲音裡揉著輕輕的笑意，說的話卻是促狹：“怎麼？心疼了？”
都這樣了還有精神頭逗她。
宋乾乾白了他一眼，甚是粗暴地又往他嘴裡塞了一塊巧克力：“您老人家想太多了。”
顧晟易被這一大口巧克力糊得有些口齒不清：“你放心，酒會也不喝酒，主要是開拓人脈的。像這種大型活動，往往都會來很多投資商和導演，只要透過中間人引薦了，後續可能有機會能合作，這也是為什麼宋哥特意過來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宋乾乾松了口氣。
又聽顧晟易壓低了聲音道：“你今天不要離我太遠，我怕會出意外。”
“意外？”宋乾乾不解。
顧晟易皺了皺眉：“也沒什麼，就是心裡頭不太踏實。”
宋乾乾瞭然，開玩笑道：“你這是怕自己拿不了獎吧？”
顧晟易也笑了，語氣間又有點小得意：“可不要小看你男朋友，這種小場面我見得多了，主要是怕得獎太多，晚上回去的時候獎盃手裡拿不下。”
果然，某人吹牛都不怕閃了舌頭。
宋乾乾白了他一眼，抬頭看了眼外面，因為陰天的緣故，天黑得分外早。
她嘆了口氣：“這雨下得可真夠煩人的！往年這個季節也這麼多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