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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如秋葉之靜美

“寧靜以致遠,淡泊以名利。知許,要記住媽媽讓你謄寫的這句話。”

“知許,直面自己內心,不要畏懼,不要讓太多的羈絆束縛了你,勇敢去追求自己所愛,這是媽媽教給你的第二句話。”

“知許,以後不管媽媽在不在,我教你的東西都不能忘,淡泊以名利,寧靜以致遠,凡事不爭不搶,但是如果是屬於自己的而且是你能夠擁有的,千萬不要輕易放棄。”

“女兒,勇敢去追求你的幸福吧,媽媽想看到有一天,我女兒披上婚紗的樣子。”

寂靜的空間裡,葉冉竹溫和柔美的聲音格外清晰。

葉知許跪坐在地上,看著不遠處身著素色衣裳的女人,頭髮虛攏在身後,她笑著注視著葉知許,嘴裡重複著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葉知許朝她伸出手,迭聲喊著:“媽媽,媽媽……”

可葉冉竹像聽不見一樣,只是遠遠看著她,不願靠近半步。葉知許撐著地板想起來,膝蓋卻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叫她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葉冉竹的身影漸漸被濃霧掩蓋。

“轟隆”,天邊像是炸開什麼,一聲巨響,讓葉知許嚇失了魂。

隨後,耳邊傳來一陣急切的呼叫,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知許,知許……”

葉知許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唐思熠焦急中帶著害怕的神情,他愛憐地撫去她眼角的淚,“做噩夢了?”

先前那個夢還歷歷在目,葉知許有些後怕,她緊緊抓住唐思熠的手臂,嗓音有些沙啞,“思熠,我夢見媽媽走了,而且我叫她她不理我,一直和我說她以前交代過我的話,你說我是不是睡糊塗了,今天還是我生日呢,媽媽怎麼會不陪我呢。”

“知許。”唐思熠回握住她放在他手臂上冰冷的小手,力氣大的好像要把她整個嵌入他體內,他的眼眶有些發紅,沉聲道:“冉竹老師她,不在了。”最後三個字,似乎要用盡他平生所有的勇氣。

葉知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賭氣似的推開唐思熠的手,“你胡說什麼呢,我媽媽好好的!”

唐思熠重又握住她的手,“知許,那不是夢。”

那是真的,冉竹老師真的不在了。

葉知許呆滯了片刻,隨後眼淚像珠子一般從她紅腫的眼睛裡掉落,她沒有大哭大鬧,就這麼坐著安靜地流淚。此刻心裡的痛,不是用眼淚便可減輕半分的。

“我想見我媽媽。”

“好,我帶你去。”

唐思熠扶她下床,走到門口卻又被她拉住袖子,葉知許吸吸鼻子,把眼淚逼回去,“思熠,你幫我那條毛巾擦擦臉吧,這樣去見媽媽,她會擔心我的。”

生前,她就一直放心不下我,現在,我想讓她走得安安心心,讓她知道,她的女兒可以堅強的活下去。

她這樣軟軟的哀求,唐思熠沒法拒絕,“好。”

進病房內的洗手間擰了一條乾淨的溫毛巾出來,葉知許拿過毛巾在臉上細細地擦,擦完後她把毛巾遞給唐思熠,扯起嘴角朝他微微一笑。

看見她強忍著悲傷對自己笑,唐思熠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掐著,疼得厲害,他扶著她,往葉冉竹的病房走去,兩個人一路沉默無言。

路筱梨和陸厲珩守在葉冉竹床邊,路筱梨捱過了先前崩潰似的嚎啕大哭,此刻跪在地上,握著葉冉竹的手低聲抽泣,陸厲珩站在另一邊,背脊微微彎下來,一向開朗成天把笑掛在臉上的人,此刻雙眸被一層水霧籠罩,似乎下一秒眼淚就要滴落下來。

饒是給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葉知許在看到葉冉竹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臉上毫無血色,眼睛緊緊閉著時,已經擦乾眼淚的眼睛又溼潤了。

葉知許用手蹭掉臉上的眼淚,拂開唐思熠的手,腳步發虛地往病床走去。路筱梨聽到聲音從床上抬起頭,便看到葉知許拖著自己虛弱的身子小步移過來,她想起身去扶她,可是跪太久了站起來時一陣頭昏眼花。

“筱梨!”葉知許大跨了一步接住她。

“知許,我沒事。”路筱梨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想來應是哭了許久。

扶著她站好,葉知許慢慢跪下去,她猶豫著,顫抖著去握葉冉竹交疊在小腹上的手,冰冷的像是握住了冰塊,她媽媽的手,何時這麼冷過?一直以來,她的手都是溫暖的,柔軟的,牽她走路,教她寫字,為她做飯,這雙曾經那麼能幹的手,如今只能無力地垂在身前。

葉知許格外冷靜地出聲:“思熠,筱梨,厲珩,你們去家裡幫我媽媽找一套乾淨的衣服吧,我想給她換一身,順便,讓我一個人最後陪陪她。”

三個人都知道,她現在肯定有很多話想說,悄悄退出病房,為她帶上門。

病房陷入安靜後,忍了很久的葉知許終於忍不住,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宣洩出來,“媽媽,您說好年後陪我去旅遊的,我們還沒去呢,您想去的麗江,想去的草原,我都沒來得及帶您去呢。還有梅子酒,我還沒喝過您給我釀的梅子酒,還有婚紗,您不是說想看到我穿婚紗的樣子嗎,您還沒看到。”

那麼多那麼多我們還沒做過的事,你怎麼捨得拋下你的女兒,就這麼走了呢?

葉知許把頭抵在她的手上,空蕩的病房裡,她哭得肆無忌憚,哭到最後沒力氣了,聲音漸小,變成喉嚨裡發出的低聲嗚咽。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天空已經徹底黑了,葉知許的眼睛已經乾涸到流不出眼淚了,她強忍著雙腿的痠痛,扶著牆壁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時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如果不是紅腫的眼睛,大概都不會知道她獨自哭了一個多小時。

她搬了張椅子,坐得離葉冉竹很近,哭過後嬌軟的聲音開始訴說起很多她們母女一起經歷過的往事,只有歡喜,沒有悲傷。

以前外公外婆過世的時候,葉冉竹也是靜靜地陪在他們身邊,沒有哭,葉知許也在她臉上找不到悲傷的情緒,她只是回憶著她和父母多年前的趣事,偶爾說到好玩處還會笑出來。那時小小的葉知許已經知道死亡是什麼了,看見老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時也會哭得抽抽噎噎,那時的她也在好奇,為什麼媽媽還可以不流眼淚,甚至是笑著。

如今她好像可以懂了,不哭不代表不悲傷,不流淚不代表捨不得,她是在以一個女兒的身份,體面而讓他們毫不牽掛地送他們離開,他想最後留給他們的,是她的笑臉和他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趣事。沒有悲傷,也不必悲傷,悲傷不過是面對死亡的宣洩方式,而微笑、坦然,才是理解死亡應該的姿態。

泰戈爾有首關於死亡的詩:

我存在,乃是所謂生命的一個永恆的奇蹟。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我將死了又死,以明白生是無窮無竭的。

我們將有一天會明白,死永遠不能奪去我們的靈魂所獲得的東西,因為她所獲得的,和她自己是一體。

這二十多年來,葉冉竹給予她的東西早已深入她的肺腑,她的身體雖然消亡了,可葉知許相信,她的靈魂將一直伴隨著她,不息不滅。

另一端的三個人到了葉知許家,門沒關,晏小秋還在沙發旁跪坐著,看到他們三個進來後,用希冀的眼光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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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筱梨眼神都不給她一個,徑自朝葉冉竹房間去,陸厲珩原以為她會對著晏小秋大嚷大鬧甚至指著她的心口問她有沒有心。可是她都沒有,沒有大吼大叫,沒有歇斯底里,只是靜靜地在房間裡收拾葉冉竹的衣服。

陸厲珩和唐思熠在客廳等她,兩人也是將晏小秋當空氣一樣,視若無睹。

良久,晏小秋小心翼翼地發問:“冉竹老師,怎麼樣了?”

唐思熠只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隨後轉過頭望向葉冉竹的房間,周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讓晏小秋不敢再問第二遍。

她只好看向陸厲珩,再次問道:“厲珩,冉竹老師怎麼樣了?”

陸厲珩沒看她,目視前方,用再淡漠不過的聲音說道:“冉竹老師,不在了。”

“不、在、了?”她小聲重複。

她剛坐直起來的身體頃刻間癱跨下去,他們還沒回來前她給自己做的心理防線頓時轟塌,“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我不是故意的,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陸厲珩陰沉著臉,嘲諷道:“晏小秋,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知許辭職,冉竹老師被你氣死,你想替陳深報仇,就用冉竹老師的命去抵,是嗎?啊?”最後一個字,陸厲珩控制不住,低吼出來。

“不是的,不是的。”晏小秋拼命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要氣冉竹老師的,我只是一時衝動,我不想的,我沒想到的。”

“沒想到?”路筱梨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她身後,陸厲珩看得出她故作鎮定的眼裡暗含著狂風暴雨,似乎下一秒她就可以撲到晏小秋身上將她掐死,“進門前,我就和你說過,冉竹老師最近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可是你呢,你的沒想到,是沒想到挖出了知許的父親還是沒想到冉竹老師會被你氣死?晏小秋,你不配,不配喊冉竹老師。”

沉默了許久的唐思熠發話:“走吧,知許還在等我們。”

路筱梨跨過晏小秋橫在一旁的手,走出幾步後,她冷冷道:“沒什麼事的話就離開這裡,我不覺得知許或是冉竹老師,會高興在這裡看到你。”

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屋子裡重新歸於寧靜,片刻後響起一陣痛苦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