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漾後來在他外套的夾層裡拿出手機，慌亂之下翻到相簿，因為他不怎麼會手機的緣故，手機被弄得鎖了好幾次屏。
終於在他的幾次努力下，找到了他想找到的照片，他拿著手機遞給我，對我說道：“你看，我知道你要出國，所以我剛來這裡的第二天就去辦護照了，後天我就能拿到護照了，小慕，你帶著我一起走好不好？”
我從來不曾想過，一個年齡比我大的男人會如此地依賴於我。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答應他，我去法國會是一個艱難困苦的過程，而我憑什麼要帶著王漾過去跟我一起吃苦。
王漾看出我眼中的決絕，眼淚簌簌地掉落下來，他一張張地翻著手機上他去出入境管理局拍的照片，“小慕，你看，是真的，我不會耽擱你太久的，就等明天一天就好。”
我是一個心軟的人，看著王漾如此祈求我的樣子，心中的決絕早已坍塌。
老闆娘走過來，對王漾說道：“王漾，你就在這裡工作吧，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就不要跟著慕言出國了，她會很不方便的。”
王漾看向老闆娘，失望地搖了搖頭，“不，不，”他把手機放在包裡，然後抓住我的手臂，帶著哭腔說道：“小慕，我不會拖累你的，我會好好學習法語，我會找一個穩定的工作。”
他在這一刻是多麼地無助與害怕，他不想離開這個多年來他唯一一個認定的人，他更不想再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神秘組織裡。
“好吧，我帶你一起走。”我看著王漾，決定帶著他一起出國，既然他認定了我，我也選擇了幫他，那麼就一直走下去吧。
我跟老闆娘辭了王漾在餐館的工作，又帶著他去買了幾套衣服，還把之前看過幾本最簡單的中法翻譯的書給了他。
因為他沒有讀過大學，我也沒有對他學習法語這方面抱什麼期望，只是想著能讓他找點事情做，能有一個學習的過程。
我還發了一封郵件給Elisa,告訴她我要去法國工作了，並希望她能幫我找到一個在法國有名的腦科專家。
她回答沒問題。
莫冷幫我把租在C城一中的房子退了，又讓搬家公司把我的行李搬到她家來，我看著那幾盆茂盛的多肉，想也沒想地把它們扔進了垃圾桶裡。
既然想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就必須把過去的塵埃一掃而淨。
“我今天去退房的時候果然看到季星年了。”莫冷看到我蹲在垃圾桶面前發呆，推著行李箱無意地說道。
我點頭，“嗯。”如今我和季星年經歷了那麼多，僅僅只能做陌生人了。
莫冷遞給我一個白色的盒子，“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我看都沒看一眼，站起身，說道：“不要，你還給他。”
因為頓了太久，血液不迴圈，感覺一陣眩暈，差點就摔倒在地上，我連忙伸出手扶在牆上。
莫冷見狀，連忙把白色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水杯倒了一杯熱水給我，“我只負責送東西，不負責還東西，反正我已經完成任務交給你了，你不要或者你要還給他，都由你自己去吧。”
我低頭看向盒子，內心已經無語凝噎，我都如此傷害季星年了，他都還在想著送東西給我嗎？
莫冷又說道：“今天顧靳遙也打電話給我了，他一直在向我打聽你。”
“哦。”對於這些事情，我已經不想在意。
剩下的兩天我都會出門準備很多東西，但是每次走到街上，卻不知道該去買什麼。
這兩天的夜裡，我一直都是輾轉難眠，有著對未來的期待和擔憂，但是總能覺得內心充滿了一腔熱血。
時間的秒鐘滴滴答答地轉個不停，在我的期待中，終於到了離開的這一天。
莫冷一大早就出了門，說是不能送我了，經紀公司又因為她的緋聞鬧了起來，我讓她去處理自己的事別管我。
我買的是中午兩點的票，等莫冷出門後我就拖著兩個大行李箱出了門，走到門口，就想起了莫冷代替季星年給我的盒子。
我又折回客廳，看到那個盒子孤孤單單地躺在桌子上，心中有著許多難以言喻的感覺，於是一把抓起盒子放在了衣服的兜裡。
我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了站在小區門口的顧靳遙。
我有好一段時間沒見他了，他好像成熟了許多，眉間裡的穩重讓人覺得他更加充滿了男人的魅力。
顧靳遙看到我，連忙跑到我的面前來，說道：“慕言，好久不見。”
我點頭應道：“好久不見。”
“你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嗎？”他看著我的行李箱，問道。
“是的，顧靳遙，我要去法國了。”我抬起頭望著他的眉眼，回答道。
“我送你吧。”他拿過我的行李，推著往停車場走。
我忙拉住他，“不用了，我還要去一趟學校。”
顧靳遙低頭看著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竟一時發起呆來，我又連忙抽開。
“你還要去學校幹嘛？”他反應過來，問道。
我如實回答：“接一個人。”
“沒事兒，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的。”他堅持要送我。
我見他執意如此，也沒有過多地堅持，對於以後的我們來說，隔著天南地北，再見一面都是奢侈了。
“你要去接誰？有人跟你一起去嗎？”顧靳遙開著車，平視著前方，好奇問道。
我點了點頭，“嗯，那個人你應該見過的，就是那年我們回學校被搶劫的那次。”
顧靳遙蹙了蹙眉頭，然後就是一個急剎，我由於慣性的原因，身子向前傾了去，顧靳遙見狀，連忙伸出手護住我的頭。
好在沒有撞到玻璃上，他打右轉燈，把車停在了右邊。
“你是說那個小偷跟你一起去？”顧靳遙反覆確認道。
“是的。”我回答。
然後在車上，我把我高三那年遇到王漾的經過，和那天在步行街遇到王漾的經過，還有之後關於王漾的事情都告訴給了顧靳遙。
他聽完，又問道：“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也可以幫助他啊，你知不知道帶一個有偷竊前科的人去一個陌生的國家有多危險。”
“沒事兒的，我相信他，我更相信自己，這件事情你就不要跟莫冷和唐洛說了，他們會擔心的。”我回答。
他知道我的性格，一向都是決定了就決不反悔，他應道：“好吧，有什麼事，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絡我。”
車開到樓下後，就看到已經在樓下等著的王漾，他沒有什麼行李，就背了一個單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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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後，他認出了顧靳遙，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坐在車上一言不發。
下車的時候，王漾輕聲問我：“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會認為他是我男朋友的？”
他瞭然地“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不是你男朋友就好，從此以後你談男朋友，必須要過我這一關。”
“啊？你說什麼？”我有些懵他說的這句話，於是確認問一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合適，連忙搖頭，“沒說什麼，沒說什麼。”他說完就跑到後備箱去幫忙顧靳遙拿我的行李箱。
“慕言，”顧靳遙把行李箱拿出來，關上後備箱後，喊了我一聲。
我回過頭望向他，問道：“怎麼了？”
顧靳遙走到我的面前來，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王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漾見狀，拉起行李箱的推杆，對我說道：“你和他先聊會兒，我進去等你們。”
我朝他點了點頭，“嗯，我等會兒進來找你。”
待王漾走進機場後，顧靳遙低了低頭，又抬起眸子看著我，“慕言，有什麼需要的，一定要告訴我，別再那裡苦了自己，我也祝你，前程似錦。”
他的眼神裡，他的表情充滿著太多不捨，但不同於以前，那些深情款款已經變成了隱忍，刻在心裡的隱忍。
我回答：“共勉。”
說完就往機場裡走了去，剛要走進去，顧靳遙又叫住我，“慕言。”
我回過頭，正午的太陽正烈，陽光刺向我的眼睛裡，我微眯著眼睛，問道：“怎麼了？”
他跑出來一把抱住了我，說道：“一定要幸福平安啊。”
我點頭，眼中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在我的正前方，出現了一道很熟悉的身影，但是轉瞬即逝。
我應道：“我會的，希望你也是。”
他放開我，伸出手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緩緩說道：“如果你在法國遇到了劉清清，替我向她問個好。”
我有些詫異，但也沒有表現出來，“嗯。”
說完便轉身走進了機場，我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我知道我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不會是季星年，他此時正在教堂裡結婚呢，怎麼會可能來機場送我。
我走到機場大廳的正中央，王漾從旁邊的位置上走過來，遞給我一塊紙巾，問道：“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接過他的紙巾，說道：“走吧。”
我和王漾站在安檢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一步三回頭，王漾站在我的面前，他透過了安檢口，就在排到我過安檢口的時候，我聽到了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方慕言。”
那道聲音聽起來是多麼地撕心裂肺，是多麼地難過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