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青菜，一鍋燉肉，一碗清湯，一盤酥餅。
張遠沒有要叫醒趙四的意思，拿起筷子就先塞了幾塊肉入嘴，一邊咀嚼，一邊伸手把擺在盤子裡最上面的一塊酥餅掰開，露出裡面的豆沙餡。
他卻沒有吃掰開的那塊酥餅，而是把盤子裡所有的酥餅每個都掰成了兩半。
我疑惑他為什麼這樣做，就見他從最後一塊酥餅裡，掏出了一張沾滿酥餅碎屑的紙條。
張遠展開來看了看，隨手點燃桌子上的蠟燭，將紙條燒了個乾淨。
“那是什麼？”我問。
“必要的情報網。”張遠燒完了紙條，繼續大快朵頤。一邊從包袱裡取出一個油紙包，從裡面取出一塊面糕遞給我。那是我三天來唯一的伙食內容。
“這家客棧也有你們的人？為什麼？你們也想……毀掉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我咬了一口面糕，問。
“不，”張遠夾起小砂鍋裡最後一塊燉肉，往嘴邊送了送，但最後還是把它放了回去，轉而吃了口青菜，“設立情報網，不一定是害人，更多的是為了自保。”
自保？
“你別以為我們做地下買賣的有多自在，拿了錢就走人。有些生意是會涉及到權力鬥爭的漩渦之中的，不明不白的傢伙接了會送命的任務，最後被哪路的人馬殺死的都不知道。蒐羅情報，對各個勢力的走向有一定瞭解，接任務的時候也就有了分寸，哪些生意可以做，哪些卻萬萬不能。”
我點頭，表示明白。
“不，你不明白。”張遠換了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舉起筷子搖了搖，“雖說你讓我在兄弟們面前很難堪，而且充其量只是個能賺錢的‘貨物’，但我看在你一個小姑娘家獨自出門闖蕩也不容易，還是好心提點你一下：不該管的閒事，你都要當做沒看見。”
房門在他話音剛落下的時候被再次敲響。但這次沒有小二的聲音，只是單純的有節奏地敲門。
張遠側耳聽了聽，敲門聲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確定不會再敲的時候，他走過去，親自開了門，將門外的人迎進來。
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她戴著很大的斗笠，黑色的輕紗從上面垂下，遮住了她的容貌。
但只看她一身穿著，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婦女。
順滑絲綢，繁複繡工，玉佩腰帶，都不是普通人家穿戴得起的。
“沒想到你親自來了，晴姐。”張遠伸手入懷，將剛才在守衛那出示的木牌交給那女人，側身指了指我和鬼卿，“這就是貴人要的‘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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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晴姐的女人沒有接他遞過來的木牌，反而順勢把他的手連帶木牌都給推了回去。
張遠一笑：“晴姐，你這是……何意？”
清冷卻又天生帶著一些沙啞的聲音從面紗後面傳來：“這次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許多，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木牌你們竹家寨可以先收著，以後有機會，希望還能夠繼續合作。”
張遠瞟了手裡的木牌一眼：“晴姐應該知道我們的規矩，一樁買賣是一樁，交了貨拿了錢就兩不相幹。晴姐這麼做，可是難為我了。”
“別拿那些應付交際的手段來對付我，三當家的。”晴姐輕聲笑了笑，走到桌子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燭臺，放在鼻底下搓了搓，“你也應該從你們那所謂的情報網裡聽說了點什麼。但是我好心提醒你幾句，下面再怎麼亂，天也不會變。天不變，離天最近的人也不會怎樣，那麼跟在他身後的人，也不會受到傷害。我想，這種道理，你不會不懂。”
張遠神情僵了僵，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手裡的木牌放回了懷裡。
晴姐彷彿篤定他會這麼做，頭也不回一下，徑直走到我面前，微微彎下腰來。
一股暗香撲面而來，不嗆人，反而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戒備，心生親近之意。
她的眼睛透過薄薄的輕紗看入我的眼睛，似乎只這一眼就能把我看透似的。
她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頰，音喉似水：“你叫什麼名字？”
“落棠。”
“你不怕嗎？”
我搖頭：“我自願來找讙頭國右相的。”
輕紗後面的眉眼彎了彎：“我叫蘇語晴，你可以叫我晴姐。”
“晴姐。”本能地覺得順著這個女人的意會比較好，我張嘴就叫了一聲，贏得晴姐低低的笑聲。
她又摸了摸我的臉頰：“你的頭髮是誰給你梳理的？”
“我自己。”奇怪她為什麼要問這個，但還是乖乖回答了。
她搖了搖頭：“女兒家，怎能不注意打扮？妝容對於女人來說，是必要的利器。”她俯下身子，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這件利器，有時候比你手中握著的這把鬼刀，有用多了。”
我一驚，連忙拉開了距離。晴姐又輕聲笑了起來：“這次的‘貨物’這麼可愛，我都有些不忍心交給那位了。不如我出了這小姑娘的錢，以我晴姐的名義從你竹家寨手裡買下來，自己養著。三當家的，你看……如何？”
“晴姐，這……”張遠硬生生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再說下去。
“我想先見見右丞相。”
晴姐看了看我，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的打算，轉而將視線移向了鬼卿。
“鬼刀鬼卿……百聞不如一見，今日看了，果然不是凡品。”
“不是凡品的多了去了，不知你們那位丞相看中我這把鬼刀的何處呢？”
鬼卿冷不丁開口，張遠愣是被唬了一跳，瞪大了雙眼盯著鬼卿直看。
他似乎還不知道鬼卿是一把“會說話的刀”這件事。
晴姐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過來，看向鬼刀的眼神也發生了輕微的變化：“果然是一把神奇的刀……會說話的野獸我也見過不少，會說話的刀，卻是頭一回……”
“在自己身上塗滿毒藥的女人，你也是頭一個。”鬼卿毫不客氣地回道。
晴姐面不改色，看向鬼卿的眼裡有什麼閃過。太快，我抓不住。
“時候也不早了。”晴姐轉身，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還蓋了許多章，交給張遠，“明天你拿著這張書帖去城西找一家姓宋的櫃枋，他自會明白。”
張遠仔細看了看那張書帖，確定是真貨後就謹慎地放如懷中，朝我努了努嘴：“小丫頭，跟晴姐走吧，她會帶你去見貴人的。”
趙四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打了個不輕不響的呼嚕。
張遠嘖了一聲，把砂鍋裡留著的最後一塊肉毫不留情地吞下肚去。
晴姐開門，回頭示意我：“跟我走吧，落棠。”
她帶著我在客棧裡面繞了幾圈，從後門出去。期間愣是沒有遇到一個人。
一輛小馬車停在後門口，車伕等在上面，見到晴姐，恭敬地行了一禮，將車簾撩起來。
“上車吧。”
晴姐總算出來了。之前幾個NPC都是漢子，寫得我都快累了。。。
快讓美麗的晴姐來溫潤一下我乾涸的內心吧（金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