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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猴腦

有時候我並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遇到麻煩的時候鬼卿總是第一時間先想著逃跑。

明明是傳說中那麼厲害的鬼刀。

心裡隱約知道,如果讓鬼卿真的發揮實力跟這些人硬碰,最後的後果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雖是心裡明白,但是……

我拿著把竹掃帚,頂著頭上的烈日,默默地清掃臺階上根本就看不到的灰塵。

雖說秋天來了,但這日頭還是下不去,空氣裡都是燥熱。

身後的管事嬤嬤還在厲聲斥責著:“一群廢物!地也掃不好,窗也擦不淨,要你們何用!那邊那個新來的!沒看見臺階上的灰到處都是嗎?還不快給我全都掃乾淨了!到時候娘娘怪罪下來,我拿你是問!”

一群小侍女連忙做小鳥伏低狀,顫身應著“是”,手上動作加快。

被特地點名批評的我也只好加快手中的速度,把早就反覆掃了三遍的臺階又重新掃了一遍。

在這個王后的院子裡被人支使來支使去使喚了三天了,每次聽到那個管事嬤嬤頤氣指使的聲音,就有一種想要往她那張塗滿白粉的臉揮拳上去的衝動。

而且,作為侍女,是不可以隨身佩戴刀劍的。我不清楚這個規矩,第一天還被這個管事嬤嬤訓得體無完膚,罰我一人做完三人份的活才能休息。這三天下來,鬼卿都被我藏在自己小房間裡的衣櫃角落,晚上休息的時候,才把他取出來。

為此他還不滿了很多次,向我控訴衣櫃角落裡有多少灰多少灰,還有很多小蟲子和蜘蛛網。

後來只好將他藏在我疊好的棉被裡。

自從離開婆婆,我和鬼卿一直是寸步不離,這三天總覺得腰間少了些什麼,耳邊也沒了那時常絮絮叨叨的聲音,十分不習慣。

這三天夜晚休息的時候我也沒閒著,趁著侍女和嬤嬤都熟睡過去,溜到院子外面探了探路。到底是一國王後,厭火國後宮,外面的守衛遠比戴若清的丞相府森嚴多了,每過一炷香就會有一隊人來巡邏,想不驚動任何人逃出去,難比昇天。

而朱氏也彷彿早就忘記了我這個人,一點動作都沒有。

鬼卿嘴裡說的“機會”,影子都沒有。

這麼想著,門外突然傳來太監尖銳的通報聲:“王上到——!”

管事嬤嬤一聽,連忙衝一眾小侍女吼:“還不快退到一邊跪著!還一個個杵著做什麼?!王上來了,你們誰都不準抬頭衝撞了!”

一群人紛紛應是,連忙扔下手裡活計,退到一旁角落裡跪好,腦袋一個個都垂到胸前,不敢動作。

我心想,難怪今天一大早就要侍女們開始大掃除,原來是厭火國的老大要來。

眼看著管事嬤嬤瞪著我張嘴又要訓斥,我也只好拿著掃帚退到角落裡,跪著不做聲。

所幸躲在陰影裡頭,沒人注意,我偷偷抬起眼,往上瞄。

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風風火火進了來,後面跟著一大隊人,舉華蓋的,扇扇子的,陣仗極大。

管事嬤嬤堆著笑臉迎上去,跪伏在地:“女婢參見吾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跟在身後的一大堆人頂著太陽,臉上都是汗津津的,但沒有一個人抬手擦汗,雙手都垂在身側,腰背微微弓著。

我眼珠子往前轉過去,先入眼的是一塊繡著坐龍紋的青色袍角,再往上是一條白玉腰帶,別著一塊金子打的帶鉤,旁邊綁著一把佩刀,佩刀上鑲嵌著五顏六色的珠寶,觀賞性遠比實用性大了不知多少倍。

我忍不住想到如果鬼卿也鑲了一身的寶石……

打了個寒噤,連忙把花裡胡哨的鬼卿趕出腦海,又繼續往上瞅。

一直黑色的、毛茸茸的手。

毛茸茸……

我眼皮一跳,耐不住好奇往他臉上看去,就見一個黑色的猴腦袋。

和我以前在山林裡見到的猴子不全相似,隱隱還是能看出些人臉的輪廓,只是他的頭髮和臉上的毛髮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人毛還是猴毛,這太陽一曬,看著就覺得熱得慌。

再往他身後看去,就見兩個舉扇子的太監中間,還夾著一個小太監,正捧著一碗冰塊。冰塊的涼氣用扇子一扇,就全飛到了那猴腦袋的身上,化作一團蒸汽。

我暗暗咋舌。不愧是君王,就是會享受。

猴腦袋對管事嬤嬤的殷勤也沒有多大反應,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叫你們娘娘出來。”

管事嬤嬤連忙應了聲,剛轉過身去,主屋的門就開了。

朱氏一襲盛裝打扮,遠看過去就像一朵盛放的紅牡丹,惹眼萬分。她由貼身侍女攙扶著,款款走到猴腦袋面前,嫵媚一笑,盈盈一拜:“臣妾見過大王,大王萬歲。”

猴腦袋見了朱氏,立刻喜笑顏開,張開雙手將人摟進懷裡,好一陣親熱。旁邊一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對二人的打情罵俏似乎早就習以為常,都垂著手乾站著。

我看朱氏在猴子腦袋懷裡與他笑鬧了好一陣,回想起三天前她將我綁來的那副盛氣凌人,感覺胃在抽抽。

低頭看了會地磚上的一隻小螞蟻,前面的兩人也膩歪夠了,就聽朱氏說:“大王,這外面日頭曬,我們進去坐吧。臣妾聽說大王要來,特地叫人備了一壺好茶,一些糕點,就等大王來了。”

猴腦袋哈哈大笑,刮了刮朱氏的鼻子:“那還不快請本王進去坐坐?”

幾個貼身侍候的太監和侍女跟著兩人進去了屋裡,其餘的都退到門外,自己找了處陰涼的地方等。管事嬤嬤又說:“還愣著做什麼?該幹的活計都做完了嗎?還不快麻利些!”

小侍女們紛紛從地上起來,依舊該幹嘛幹嘛,沒一個人吱聲。

等到夕陽西落的時候,主屋的門總算又開了。幾個躲在陰頭裡打瞌睡的小太監連忙迎上去。

猴腦袋和朱氏又在門口膩歪了一會,你來我往說幾句,總算送走了這個君王。

我今天算是領教到了外面的世界。各種方面上。

低頭掃著今天不知掃了多少遍的臺階,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就見管事嬤嬤一臉莫名的表情,對我笑也不是兇也不是的樣子,彆扭地輕聲說:“娘娘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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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就見朱氏用羽毛扇掩著嘴角,一雙杏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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