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神獸？
婆婆曾經似乎同我說過。崑崙山的每一面都有九道門，每一道門前都有叫開明的神獸守衛。崑崙山中時神明們在人間聚集玩樂的地方。而開明神獸就如同它們的名字那般，代表著無上的光明……
這樣的開明神獸，為何藏身在這麼一個充斥著無盡黑暗的深淵之底呢？
我疑惑又警惕地看著從陰影中現身的怪物。就怕又是什麼東西變的。
“哼……吾早就不是開明神獸了。真正的開明神獸是那些在山上守門的。別人不曉得，你鬼刀還那我開涮？”九張臉中最中間的那張開口道。
那開明獸慢慢踱著步子來到我面前，九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說實話，被這樣就雙眼睛齊齊打量，我心裡說不發憷才有鬼。
“我只聽說你被關入永久的黑暗裡，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麼一條深淵下面。說來在這裡撞見你也是巧合。”鬼卿說。
“哼……往常那些舊事，不提也罷。這小姑娘就是你的現任持有者？叫什麼名字？”九張臉齊齊挑高一邊的眉毛。
“落棠。你可別嚇著她了，這丫頭怕黑。”鬼卿替我說了。他同這開明獸講話用的是一種輕鬆閒聊的語氣，似乎他們早就認識，而且關係不錯。起碼他沒有再用那種對付二郎神那般的綿裡藏針的態度。
這麼一想，我警惕的神經微微放鬆下來。
九張臉齊齊點頭。開明獸如同歡迎客人的主人一般，伸出一隻前爪示意我：“坐。”
我看了看四周，沒有找到任何椅子或軟墊，然後從善如流地席地而坐。
開明獸也在我面前側臥下，身後的老虎尾巴甩了甩，愜意地放在一邊，語氣就像是年過六甲卻依舊很有精神的老人：“真是……吾已經許久沒有見著亮光了。”
九張臉齊齊舒心地呼出一口氣。比常人多九倍的氣流噴在正對著他的我臉上，把我的頭髮都吹了起來。
“呵，還有更猛的，你要不要？”鬼卿的說話方式就像是為老不尊的後輩一樣。我忍不住拍了一下刀柄。
九張臉有趣地看著我和鬼卿，拒絕了鬼卿的提議：“罷了……等你們走後，吾還是要待在冰冷的黑暗中，還是不要太貪為好。”
我疑惑地撓撓頭：“那……爬出去不就可以了嗎？”
九張臉齊齊看我，一動不動。
“你看，你腳上沒有什麼拴著，行動自由，而且你是傳說中的神獸，想要爬出這道深淵難道還做不到？”我幫他分析著。
九張臉依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真是……”
鬼卿突然笑了起來：“丫頭，他明明就是被拴在這個深淵裡的啊。不然他怎麼可能被關了千年呢？”
對哦。如果能逃的話，開明獸早就逃走了吧，怎麼可能還傻愣愣地待在這裡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但是……我沒看見是什麼東西把他困在這裡啊？”
“你當然看不見。把他困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的，正是他自己。”
“他自己？？？”
“你看，他是開明神獸，給那群神仙看門的，自然是很忠誠很老實的那種吧？”
我想起臷國的前驃騎將軍現任的宮門守衛，點點頭表示明白。
鬼卿繼續說道：“這傢伙，更是那些開明神獸中最——忠厚老實的那一隻，對崑崙山裡的那個西王母娘娘更是言聽計從，只要是西王母的命令，他是絕對不會違背一絲一毫的。”
西王母我也聽婆婆說過，腦海中是個十分高貴而美麗的神明。
“喂，鬼刀，說話注意點。”開明神獸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虎尾巴在身後煩躁地來回甩著。
鬼卿不理會他：“千年前，我還沒被封印的時候，聽說了一件趣事……最得信賴的一隻開明獸因為犯了事，被西王母關了起來，並懲罰他永不得再見天日。聽話的看門獸自然不會違背主人的意思，千年的時間，明明可以自己逃出去，卻依舊選擇乖乖待在這裡，等著什麼時候他的主人能開恩寬恕他的罪行。”
九張臉齊齊別過去一邊，憤憤地噴出一口氣：“也不是吾自願……”
“只要你願意，就可以出去。然而千年過去了，我都被封印了又被放出來一回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你被封印了？”九張臉又齊齊轉過來，虎尾巴也不甩了，“誰這麼大本事？元化？”
鬼卿不說話了。
我替他點頭。
開明獸哼了哼：“元化也下得去手，看來你犯的事不比我小。”
鬼卿“嘖”了一聲。
千年前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呢。
我蜷起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
聽他們說的，鬼卿跟元化就算不說關係好，但肯定也不會差，元化肯定也是不情願將鬼卿封印的吧，那又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不得不將他封印呢？還有開明獸，既然作為最得信賴的神獸，到底是犯了什麼事，讓西王母這般懲罰他呢？
現在我在一旁聽他們對“千年前”的種種的唏噓，感覺就像是隔著一層紗一般。明明這麼近，再往前一步說不定就能看真切了，但那條界限我本能地不想去觸碰，看什麼都只能是朦朦朧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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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一個死腦筋能出去卻不出去，但我們可不想陪著你一直待在這個鬼地方的。”鬼卿說。
“這就要走了？”開明獸的聲音有些失落，“難得有火光，怪可惜……”
“這火光就給你留著吧，等它燒沒了再說。”鬼卿用流蘇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起來，“別廢話了，既然是你拉我們下來的，自然要送我們上去。”
我順勢站了起來。說實話，要留開明獸一個人繼續在這片黑暗之中，實在……
“小姑娘叫落棠？”
開明獸也站了起來，問我。
“是。”我點頭。
“落棠啊……”九張臉齊齊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憶什麼，“吾記得從這裡往東走，有一棵樹，也叫落棠。”
我一愣。和我同名的樹？
開明獸在我面前站定，甩了甩尾巴，九張臉齊齊張開嘴巴，衝著天上開始吟唱。
就像是九個人一同唱歌一般。
渾厚而低沉的聲音在上方迴盪縈繞著。一股力量將我慢慢托起。
我抱著鬼卿，朝下看著越來越小的開明獸。符紙燃燒的火光在深淵下像是一座小小的孤島。
漸漸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