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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生日晚宴結束後,麗芙繪畫的才藝在眾人左思右想下得到了一個結果:是愛神安格斯的禮物。私下則是戲稱麗芙公主是安格斯的小新娘。

另外,在麗芙四平八穩地學會了歐甘文與拉丁文後,她發現自己很快被墨妮夫人「放生」、回到了之前那般更為自由愜意的生活,前提是她不會貪睡起晚或者整天窩在房內不出門──相反的,格蘭妮得到了更為「優厚」的待遇,墨妮夫人的一對一教學。

在埃林,往往一個上流社會家庭的女主人比自己丈夫學的要多要廣,許多國王將精力放在打仗與狩獵上,王后反倒比國王更為瞭解自己丈夫的國家,算賬、理政、接待外賓……恩雅王后便是做著這些工作,因此有趣也不出意外的結果是,艾明馬夏的人民比起國王康馬克更加愛戴他們的王后。

現在格蘭妮接受的一對一教育便是期望格蘭妮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具備做為一位王后會有的長才與素質,因為十歲的格蘭妮公主的婚事已經正式列入了康馬克國王的議程上。

在經歷了無數日與墨妮夫人四目相對的算數課後,康馬克命人告知格蘭妮將有一場接待洛赫蘭國王米達麥柯根的下午茶會她必須出席時,格蘭妮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可以逃離討人厭的算術,便興匆匆的赴宴了。

……

「喂──麗芙,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麗芙繼續蹲低身子拿著豬骨頭逗弄布蘭,布蘭現在可以說是一隻大狗,直立身子比格蘭妮高、裂開嘴是森森利齒,這是康馬克想都沒想過的問題,因為產下布蘭的母狗身形相當矮小。

為著女兒的人身安全,恩雅有想過抓只兔子來替換,但麗芙一口拒絕緊緊抱著布蘭彷佛布蘭還是幾年前布偶那般大、布蘭也齜牙裂嘴的瞪著籠子裡的小動物,只等王后一開籠子就撲上去將這個競爭者咬死,恩雅最終不得不做罷。

好在對著自己的主人,布蘭的危險性降到最低,此刻是相當有耐性的任她戲弄,嘴巴一開一闔的追著那根大腿骨。

「麗芙!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麗芙抬起頭,布蘭趁勢咬住骨頭的一端跩過,接著前方兩隻大掌死命把骨頭扒在地上低頭開始啃咬了起來。

麗芙說:「我不覺得無聊啊。」要不是因為格蘭妮現在陪在恩雅王后招待米達麥柯根,奧斯卡也不會想到她了。

奧斯卡總不好學格蘭妮說一句「但是我很無聊」,但他想不出任何借口,只得抓著麗芙便要把人拖走,「別窩在這裡了,走,去其他地方。」

布蘭發出警戒的吠聲,麗芙趕忙安撫,「布蘭乖,我跟奧斯卡出去玩,等一下我回來再給你一根骨頭。」

奧斯卡見怪不怪,這只雜毛獵犬不只兇狠,麗芙的話也能聽得懂,因此麗芙話說完,布蘭再度窩回原位啃起骨頭。

麗芙問:「我們要去哪?」

「就……就出去晃晃沒什麼?」煩躁的搔了搔頭,奧斯卡扯著麗芙走出了馬廄。

含糊其辭就是有問題了,好在為了逗狗,她沒有穿裙子而是換了一身舊襯衫與長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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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拉著她往庭院走,麗芙忍不住問:「你不會打擾到茶會吧?」

「就是遠遠的看一下,不會。」奧斯卡在一棵高大枝葉茂密的榆樹前停下腳步,摩了摩手掌後開始攀爬。「我就是想看看……」他手腳靈活,很快跳到了一條橫著的枝幹上。

「但是奧斯卡,你要是被人看見了──」

「唉,別吵!──我好像看到一點了……」

「想看甚麼?奧斯卡。」

「就說了你先安靜一下……」奧斯卡愣了下,發現說話的人不是麗芙。

樹下除了麗芙,迪盧木多也站在那。

迪盧木多難得肅起臉,「奧斯卡,快下來。」

「迪盧木多,你難道不知道嗎?如果米達麥科根真的和康馬克達成──」

「這不是我們該管干涉的事,你快下來。」

奧斯卡無法回絕,只能不情不願的跳回地面。

奧斯卡方才說的話有些危險,麗芙選擇繼續裝傻,對奧斯卡說:「你上次不是吵著要我幫你畫畫像?」

奧斯卡瞇起雙眼審視了麗芙好一會兒,然後才點頭,「別故意把我畫醜了。」

麗芙點頭,「那我替你畫好畫像你可以叫我騎馬嗎?」

奧斯卡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古怪,丁點的猜疑淡去,然後回神,「我忙得很,再考慮看看。」

……

在外人看來,莪相之子奧斯卡是個調皮、驕傲且聰明的男孩──這評價確實沒有甚麼太大的錯誤,但在麗芙心底,她想再加的龜毛會更加貼切。

「你確定要這個樣子嗎?」麗芙一手抱著木板一手拿著炭筆。

奧斯卡汗涔涔,舉著劍的右手顫抖著快支持不住了,「你快給我畫!」

這把神劍莫拉爾達是奧斯卡從迪盧木多那兒借來作為道具之用、以增加自己英武之氣但在麗芙看來……搖搖頭,「你看起來太小只了。」她客觀的說──在這之前他已經用同樣的理由拒絕過一次了。前一次奧斯卡想騎在成年馬的背上,但奧斯卡的腳難以扣在馬蹬上。

一旁好奇的圍觀著兩孩子互動的迪盧木多忍不住笑出聲、奧斯卡臉色煞白,一時間都顧不著右手高舉的劍了,只見海神馬南南所贈之神劍「鏘──」的一聲,劍刃穿破了草皮插入了土壤。

「麗芙!」

但麗芙滿臉的認真、認真到陷入了自己的情緒而去忽略了奧斯卡的。

她義正嚴詞的說:「如果你再長高些,我想一手高舉著貝加爾達之劍或許還合適。你現在的體型只比更大只的莫拉爾達之劍高一些,搭配起來只會顯得滑稽。再說,我作畫時間很長,你舉著劍必定會受不了。」

奧斯卡和迪盧木多目瞪口呆,從沒見過麗芙這樣認真的模樣──也是第一次知道麗芙會據理力爭。

迪盧木多說:「奧斯卡,我認為麗芙說得不錯,等你再長大些莫拉爾達才會適合你。」說著,上前把劍從土中拔出來,「──那麼麗芙,你認為奧斯卡該擺出什麼樣的姿勢會比較適合?」

麗芙見奧斯卡沒有反對,最後拿了貝加爾達連著劍鞘、奧斯卡雙手倒握著劍柄讓劍尖拄在地面,奧斯卡則側著臉望向他處……

「這是甚麼奇怪的姿勢啊?」奧斯卡抱怨。

「你不要一直動。」麗芙專注的看著奧斯卡,但畫板上的雙手不停的打著草稿。

「哪有人在戰場上擺出這個姿勢?這肯定是第一個被劈死的!」

「這是畫畫、不是在打仗。」

奧斯卡嚥住了,今天他可說是大開眼界了,「你……你好了沒?」

「等一下。」那個抱著木板的女孩神氣語態都相當幹練,彷佛換了個人,不只是他──他偏過頭與迪盧木多打眼色,看來迪盧木多也注意到了……

「我說了你不要亂動。」女孩暴躁的重重往木板上劃了一痕,削成細桿狀的碳筆頓時斷成兩截。

「好啦!」他驚訝之餘心底卻也是好笑──終歸是格蘭妮的妹妹,脾氣也是一樣糟糕。

但意外地沒有讓人厭惡。

會鬧脾氣、會大吼大叫……比平日見到的唯唯諾諾、說個話慢吞吞的女孩竟是討喜不少。

「你到底好了沒?」

麗芙皺起眉,就在奧斯卡期待著以為自己又惹怒的對方時,麗芙擱下筆,「好了。」

「好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他雖然一直吵著要對方快些,但對方速度這樣快還是讓他嚇了跳。

「你不是一直吵著要我快一點嗎?」麗芙把木板遞到奧斯卡面前,是黑線勾勒出的凌亂線稿,「還要上色,不過要等到下一次,現在我們先──」

一個小廝跑到奧斯卡身邊耳語了一番,奧斯卡頓時神情一振,把木板塞回麗芙手中,「茶會結束了,下一次再說,我先走了!」

「等一下……」

麗芙瞪著奧斯卡跑遠了的背影。

雖然知道奧斯卡是因為可以見到格蘭妮而高興,但就這麼把她拋在一邊──任誰都會不高興吧?

她默默地把畫板、繪畫工具都收進了背袋。

「麗芙,我替奧斯卡那個小子道歉。」

麗芙已經忽視對方太久了,原想繼續維持,但對方都主動叫她了,不得不抬起頭,「迪盧木多,你還在啊……」

迪盧木多看似絲毫不在意,「你剛才不是說想學騎馬嗎?來吧,我教你。」

麗芙認真的看了下天色,「時間有點晚了。」

迪盧木多笑說:「不會,我就帶你繞一小圈。」裝作沒有看見麗芙苦著的小臉,他們到了馬廄把迪盧木多的坐騎星火牽出來,馬伕幫忙套上馬具後迪盧木多協助麗芙踩著馬鐙上了馬背,麗芙腿顯然還是不夠長,迪盧木多跟著一躍而上坐在她背後,把韁繩交給她,「試試看。」

麗芙愣愣地接過了。

迪盧木多提示,「甩一下繩子,星火會知道你的意思。」

確實沒有很難,她騎過馬,尤其又有星火的主人在後方顧著,因此她輕而易舉地讓星火繞了幾圈──她逐漸忘了尷尬,策著馬兒不斷加快速度。

「我有預感妳長大後會是個優秀的騎手。」迪盧木多拍了拍前方小女孩的頭,「你要是再長大一些就好了。」迪盧木多只是無心之語,但話一出口忽然覺得不大對,趕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再長高一些腳就能扣到馬蹬了……」

八歲的女孩懂這些嗎?……不,如果她帶著前世的記憶,那麼心智年齡又怎麼只有八歲?──他不無尷尬地想。

麗芙好半會才憋出一句話,「那封信不是我寫的。」

「我知道──你好像一直不怎麼喜歡我,我可以知道原因嗎?」迪盧木多下了馬,認真地與坐在馬背上的麗芙平視著。

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不用孩子的態度與她交流,「沒有、我沒有討厭你。」

「那麼下次看到我可以不要躲著我嗎?」迪盧木多局促不安的移開目光,「我想知道我是否曾經冒犯你,又或者……」

但只有一瞬間──很快的,這位騎士回過了頭,情緒早已轉為堅定且不容否決,他深邃的雙眼凝視著麗芙,「如果不討厭我──就像你和奧斯卡、和伊恩一樣,我們也可以做個朋友。」

朋友?……麗芙點頭,木木的回:「可以。」

「那麼我們是朋友了?」他伸出手,小女孩相當自然或該說是出於反射性的回握住。

這是一個相當男性化的舉動,或者說是他們戰士之間的禮儀,握住的雙手以表示沒有沒有藏著武器無法傷害彼此,但一個小姑娘卻理所當然的做了。

他忍不住驚訝與笑意,「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

※※※

麗芙晚間的時候聽說格蘭妮和奧斯卡又吵了一架,不過他們任何時刻都能為點小事起爭執,因此麗芙不以為然,換上了睡裙爬上了床鋪。

「砰!」一聲,她房間的木門被用力的撞開,格蘭妮披散長髮、穿著單薄的睡裙、赤著腳,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她的房間,「麗芙,太好了你還沒有睡著!我們一起睡!」

麗芙看著格蘭妮髒兮兮的腳,「等一下……你要洗腳,那裡有水。」

「喔,你真是討厭……」隨意擦洗了下,格蘭妮不管不顧的跳上床,「我有很多好東西要跟你分享呢。有好的和壞的,你要先聽哪一個?」

「壞的?」十之八九是奧斯卡的問題。

果不其然,格蘭妮開始數落起奧斯卡,「……我怎麼會有這種朋友……他個性真是糟糕,竟然嘲笑我今天的打扮……還說嘲笑我說我笨、整天只會玩……他怎麼不想想每次都是他約我出去玩的!?……」

「那麼好的那個是甚麼?」

格蘭妮一掃不慍,「你知道嗎?今天在茶會上米達麥柯根他跟我說……」麗芙瞪大眼,但她的姊姊沒有察覺,自顧自地陷入羞赧情緒之中,那些米達麥科根的讚美之辭扭扭捏捏的自格蘭妮口中複述了一遍,「……他還想邀請我去他在香濃河畔的王宮,我問能不能讓你一起去,他說……」格蘭妮滿臉的得意,「他說只要是我邀請的物件當然可以。」

麗芙忍不住問:「姊姊,你不是喜歡迪盧木多嗎?」

格蘭妮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他很英俊……就是個性單調了點。」想到了甚麼,格蘭妮捏著麗芙的雙頰,「啊,想不到我們麗芙也長大了──如何?你也覺得迪盧木多英俊討喜吧?我今天聽艾波娜說了,你們下午玩在一起呢。」

「我才八歲。」麗芙不無尷尬,「只是……」

「只是甚麼啊?」

「你要訂婚了──和米達麥柯根。」格蘭妮點頭,「但我以為姊姊你喜歡迪盧木多。」

格蘭妮仰躺在床上,「我是要訂婚了,但這不影響我喜歡誰,凱爾帖、莪相、伊恩……都不錯啊,反正我也不能嫁給他們,就是欣賞他們。」

「我以為你會不想嫁給洛赫蘭國王。」

「為甚麼不?他這麼有錢、相貌也不差──」格蘭妮從床鋪上跳起來,「親愛的妹妹,你到底想要問甚麼?」

麗芙搖搖頭。

她想起那個傳說,就在未來──極可能會發生的一場婚禮,一對新人分別是格蘭妮公主以及費奧納騎士團團長芬恩,但因為不願嫁給年老的芬恩,婚禮當晚的酒會卻是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

如果格蘭妮真的嫁給年輕的洛赫蘭國王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