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那不是弘夜……」
沁靈慢慢的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終於恢復行動的身體裡，流出一滴冰涼的眼淚。
那麼冰冷，跟曾經給過她一個溫軟輕吻的那個人，完全是兩個人……
「他不是我認識的弘夜·弘輝，那只是個冰冷骯髒的殼子。」
「討厭，我討厭那個人！！」
從弘夜剛才的行徑中產生的厭惡，從沁靈心底不斷的湧出來，剛才冰冷的吻，將她心中對弘夜的溫暖也冷凍了。
「那種人，不存在也罷。」
「管他是真變了還是邪氣作祟，就讓妖邪把他吃了吧！！從皮毛到骨髓，一點都不留！！」
「？！」
厭棄弘夜的想法迸發而出，沁靈突然楞住了。
自己怎麼會這麼激烈的想法？
事情來的糊里糊塗，一切都不明了，為什麼會對弘夜產生這麼嚴重的憎惡？甚至咒他去死？
不對……不對的不僅是弘夜，還有剛剛的自己……
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沁靈看向自己腳下——幾縷黑色的髒汙正纏在自己腳踝上，跟她身上的白色靈氣糾纏不休。
“看來，你已經注意到了。”
“？！”
冷不丁，沁靈腦海中響起宏風帝的聲音。
“摸摸自己的胸口。”
“！”
按照聲音的指示，沁靈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果然，胸中彷彿有一團汙濁的空氣籠罩，這正是剛才跟冰冷一同滲入自己身體中的東西。
“人是感情的動物，然而要分辨真正的感情和偽造的感情卻需要要理智。真正的感情，不會畏懼光明，光明只會讓它更加閃耀。就算有一天逝去，留下的也是如珍寶樣的惜念。而偽造的感情，不管看上去多麼甜美，一旦暴露於光明之下，就會畢露真實的醜態。不但來的莫名其妙，消散之後也只能留下悔恨和厭惡。”
“我剛才對弘夜的過激想法，難道是邪氣偽造出來的？”
“也並不完全。任何人心中都有殘酷陰邪的種子，大多數人沒有走上邪路，是因為人性的理智和善良能淨化那些負面的因子。可一旦邪氣大舉入侵，就會破壞自身淨化能力帶來的平衡，無限助漲殘忍冷酷的一面。看過弘輝與弘夜的你，應該知道他心中有什麼樣的陰影，為什麼邪氣會讓他現出如此醜態。”
“嗯，我知道……”
沁靈點了點頭。
對於弘輝·弘夜複雜的心境，沒有多少文學素養的她無法清楚的用語言描述。
她只是憑著感覺，對人、對魂魄的感覺知道——弘輝比任何人都要有責任感，所以他壓下自己真正的想法，一直在做一個合格的皇太子。但是他又無比厭惡皇太子身份的束縛，所以才生出了弘夜，表達他想要的無拘無束。妖邪，正是把他對自由的渴望轉變為了戾氣。
真正的他，不管是哪個人格，心中一直都是溫暖的……
沁靈抱了抱手臂，回想起本來屬於弘輝·弘夜的溫度。
剛才在水中的時候，弘夜一直盡力將她護在懷裡。
水流冰冷，而弘夜卻好暖和。
在憶昔宮跟弘時對抗時，在青獅腹中，在幽部族的聚靈窟裡，弘輝·弘夜都是用身體在保護自己。
他雖然擁有皇家神力，但是從來不曾亂用，不管是對攻擊他的宮人，還是反對他的大臣，亦或是敵人部族的人。
而現在，妖邪的邪氣將他的溫柔抹去，讓戾氣無限放大，誘他的魂魄走向骯髒墮落……
“該死的，邪氣……”
沁靈低頭看向纏在她腳邊的邪氣，放出清淨的靈力，把汙穢瞬間驅散。
而這個行動，也讓她發現了其他的線索。
「這邪氣，是從哪裡來的？」
「好像，跟那個自稱真愛的妖邪的邪氣不太一樣……那妖邪的氣息並不是這樣混亂不均，也不是源源不斷……」
回想起方妤的邪氣給自己的衝擊，對比殘留在附近的邪氣，沁靈清楚的分辨出，二者並不完全相同。
「難道說，這附近還有其他的邪氣源頭樣的東西嗎……？」
「借用其他的邪氣，也就是說……或許僅憑她一人之力，無法完全控制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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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把那源頭淨化掉的話……！」
找到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沁靈重新握緊了鎮魂杖，從倚靠的樹上離開，站直了身體邁開腳步。
“妖邪也好真愛也罷，讓那個溫暖的弘夜·弘輝變成這樣，我怎麼能把他交給你！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
似乎有什麼強烈的衝擊闖入腦海中，弘夜驟然停住了腳步，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去。
背後是空空的樹林，沒有人跟著他，也沒有人呼喚他。
剛才的“真情告白”，應該已經“徹底趕走”了沁靈，女孩當時的驚愕和失落告訴他，她不會再追來了。
然而，記憶中的影像和聲音，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不管是弘輝，還是弘夜，我誰也不會殺！！”
“你也不是詛咒，你就是弘輝！弘輝也是你！詛咒不過是你不想承認另一個自己的藉口！”
“衝著我來的，就該我解決……幕後黑手再麻煩，也麻煩不過你身上的那個千年詛咒！”
他還記得，沁靈在他臉上狠掐的那一下。
在幽部族，為了救自己毫無畏懼的那一刀。
還有輕描淡寫說出的那句——“不疼了。”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知道，她不會傷害自己分毫。更不曾因詛咒對自己有任何的偏見和防備。卻用那樣的話刺激她，一心一意的要把她驅逐。
在弘輝要趕她走的時候，自己明明是那麼不捨和執著，為什麼，現在會完全失去感覺，甚至是對她厭惡……僅僅是因為有了方妤，方妤幫他完全掌握了身體，他不再需要沁靈了嗎？
想到方妤，心中就會有抑制不住的火熱，想到與方妤分離，魂魄就如同被撕裂一般……
而沁靈，從不用刻意想起，她的印象一直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看到她轉身離去，看到她在水中掙扎，身體和魂魄最深的地方，似乎又會傳來無法形容的痛楚。這種感覺，一直牽引著他回頭尋找沁靈的影子。
在黑霧纏繞之中，弘夜揪住自己的胸口，不斷的喚起胸中兩種不同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拷問自己。
“到底，哪邊才是真的……”
***
阿雷克不知道“碰瓷”這個詞，不然他能更恰當的形容方妤的所作所為。
沁靈跟弘夜兩人落水後，方妤就扭著他，不依不饒的說是他害了弘夜要拉他去見官。還倒在地上說自己被他扯到扭了腳，要他揹著去看大夫。說什麼也不肯放阿雷克去追二人。
阿雷克知道這可能是個難纏的妖怪，但他並不害怕，既然她如此拼命，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就姑且答應揹著她去找大夫，看看她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圖羅斯是個好地方啊，那裡的金飾寶石都是極品呢。”
“傳說中那只有名的冰心玉兔，據說它的兩隻眼睛，就可以買下弘靈國一座城呢。還有還有，送給第四代皇帝那頂金絲寶冠上面也是鑲滿了宏風大陸上沒有的藍寶石。我還聽說，貴國有蜜鑽一說，把珍稀的粉色鑽石浸在蜜中九九八十一天，再做成戒指戴在手上，什麼樣的男人也弄的到手呢~”
“想必使臣手中也是不乏收藏吧。不知小女子有沒有一睹您寶物的幸運呢？”
在阿雷克背上，方妤一改方才糾纏不休的做法，她摸著阿雷克的下巴，滔滔不絶的讚美圖羅斯國的奢侈品。
“你說的那些大部分我都沒見過，有些都沒聽說過，我沒有收集奢侈品的興趣。蜜鑽什麼的，琳達倒是試過……別摸了，你手上好像有泥，弄得我下巴粘糊糊的。”
“……”
「這雜毛胡人，絲毫不解風情，是不是男人……」
方妤見自己的吹捧和撩撥無效，又改換套路。
“可是使臣啊，你知道弘靈國也有不少奇聞異物嗎？”
“當然知道啊，比如皇家的法術什麼的……”
“不不，那種掃興的東西算什麼啊，你看這個~”
方妤打斷阿雷克，兩根指頭吊著個東西伸到阿雷克眼前。
“什麼東西？”
進入阿雷克視野的，是一根枯枝樣的帶刺物體。
“還不就是我剛才跟弘夜一起找到的好寶貝咯~沒有百年也有八十年的小龍身上掉下來的，可珍稀了，趁他回來之前我跟使臣你先試試也未嘗不可啊~”
“……”
方妤挑逗輕佻的口吻，讓阿雷克想起了琳達是怎麼玩弄男人的。
而且這女人現在的身份似乎還是弘夜的“真愛”，看慣琳達作為的他都不禁覺得有些反胃。至於她在暗示自己的什麼，更是想都不願意想。
方妤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在抵抗心中被挑起的慾望，更是來了勁頭，手又不老實起來。
“弘靈國人可沒有你這種輪廓，這麼好看，就讓姐姐摸摸嘛~對了，妤兒勸酒的功夫你大概還沒見過吧。回去我們先擺上一桌，我手嘴並用，保你一杯又一杯，喝到肚子爆炸都不想停~”
說著，方妤把臉湊近了阿雷克的耳朵，張開嘴巴，露出四顆尖牙。
“使臣團工作期間禁酒，謝謝。”
“！”
阿雷克的一聲死硬回答，把方妤已經吐出一半的“毒氣”給頂了回去。
“……”
「這死硬的胡人，下嘴都下不去……」
方妤再次吃鱉，憤恨的咬了咬牙。
「他身上靈氣雜亂強勁，留著早晚是一樁禍事。誰知道他會不會用西方大陸上的淨化魔法。」
「這附近的僕人們已經幫我把皇太子套牢，守墳丫頭的那點淨化之力暫時起不了作用，趁現在，先解決這個攪事的胡人！」
“使臣弟弟閣下，我還是放心不下我的太子殿下，你帶我去找他吧。”
“……我剛才就要去，是你攔著不讓的。”
那奇怪的稱呼阿雷克就當沒聽見。
“哎呀，人家當時被你這個帥帥的小弟弟弄糊塗了嘛，現在才回過神。”
“……我們已經走出很遠了，還是回去讓弘靈國的士兵找比較快，人多也好辦事。”
“不用不用~”方妤連忙阻止，“你忘了嗎？我是他的真愛啊，真愛有心靈感應的~我知道他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