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墳丫頭要是回宮找你，你就告訴她，說我是給太子殿下灌了迷魂酒才讓殿下對我死心塌地的，那酒就藏在宮樂館清洗樂器用的井底，只要她也喝了酒就能挽回太子殿下。那丫頭必然心急火燎的跑去拿，你務必要從旁吹風，讓她當場喝掉。那是我從宮外帶進來防身的百年毒酒，只要一下肚，她就再無跟你我爭寵的可能了。”
“姐姐說的輕鬆，她被太子殿下拋棄，說不定心懷怨氣，不肯喝怎麼辦？而且，宮樂館不讓我們進怎麼辦？就算進得去，當場就讓她喝，有人冤枉是我毒死了她怎麼辦？”
“妹妹真是想的周全。姐姐都說了要跟你共享富貴，怎麼會害你。去的時候，把姐姐給你的護身符點上火，當作香來焚燒。只要宮人們聞了這香氣，就都會乖乖聽你的使喚了。如果那守墳丫頭不肯當場喝酒，你就索性跟宮人們一起舉報她，說她因妒成恨，企圖用毒酒毒死我宮樂館的下屬們洩憤。”
“姐姐真是連環好計，不怕她不死。只是妹妹擔心，我會不會聞了香氣也暈了？”
“妹妹好心急，姐姐還沒說完呢。你去之前服些雄黃，自然可保清醒。不過為了防止皇家其他人包庇她，妹妹最好是先斬後奏，拉上宮人們一起把她扔進井裡，來個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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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酒，迷香，井，這就是方妤弄死沁靈的方法。
明姬當日抓著各種理由連連追問，才讓不幹不脆的方妤把肚子裡的害人法說乾淨。
但是奇怪，既然是毒酒，怎麼會藏在井水裡。
方妤是等到沁靈走了之後才現身拿下弘夜，可見行事還算謹慎。若是有個萬一，酒罈在井中破裂，井水變毒水，害死了宮人，上面追查起來不是弄巧成拙惹禍上身？
聽她所言，幾次強調當場處置沁靈，也是讓人在意。僅僅是害怕沁靈還有翻身之力，還是有必須“當場”處置的理由？
方妤說的神乎其神，又吹牛不眨眼睛，不親眼到現場看看一切疑問無從解開。
戰勝黃香蕊之後，明姬就要求跟她換工作，做宮樂館樂器房的管事。正好今天跟黃香蕊約好去宮樂館做交接，順路可以摸索一下。
黃昏時分，明姬踏入了宮樂館的大門。
“你……魏明姬？又是來打掃的？”
一名宮人看到明姬，自然聯想起了她以往的工作——代班雜役。
明姬淡淡笑了笑，否定道。
“不，我要求跟黃香蕊換了工作，以後就是宮樂館樂器房的管事了。今天來跟她做交接。”
“哦，那你可快點，快關門了。”
宮人給明姬的表情並不很好看。
雖然方妤奪走了皇太子的真愛寶座，但畢竟她們是方妤過去的下屬，方妤對她們也都不錯。就算沒搶過上司，也期待著能沾些裙帶關係雞犬升天。
而最近宮中在傳，以明姬和玉璞為首的一批人相當不滿方妤偷跑，所以格外賣力宮鬥，不死心的企圖上位，還有傳，明姬找過太子殿下說方妤的壞話，所以才被拿掉皇子伴讀的資格。現在明姬又進了本是方妤管的宮樂館，在與方妤更親近的宮人們看來自然有些不順眼。
不過明姬並不在意宮人的眼光，安靜的獨自走到跟黃香蕊約好的樂器房。
樂器房大門敞開，明姬探頭看了看。房中隱隱約約有一股腐朽的臭氣，她左右尋找，發現臭氣來源是地上的幾個銅錢。幾個臭銅錢也沒什麼值得研究的，明姬不想鼻子受罪就退了出來。
約定的時間已過，等來等去都不見黃香蕊來。明姬有些心焦，就走到樂器房外面的院子裡透氣。正巧，方妤所說的井水就在院中。
***
「看上去沒什麼特別，這井裡，真的有方妤藏的“百年毒酒”嗎？」
明姬摸著井邊石頭，微微向井中探頭。井水中隱約飄出一股腐爛似的酒氣。
“魏明姬！你好大的膽子！”
“！”
冷不丁，背後傳來高聲的呵斥。
回頭一看，黃香蕊一臉怒容，邁著小碎步快速跑過來。她後面還跟著一群宮人，不但有宮樂館的人，還有一隊守衛隊。
明姬心中直覺喊了一聲不好，本能的迎上去說了一句。
“你總算來了，我等了好……”
“說什麼你！”
黃香蕊大喊一聲截斷明姬說話，停在離她十步遠處，回頭對後面跟上來的宮人說到。
“看看，我就說這裡有鬼！果然是她！”
黃香蕊身高雖比不上明姬，看上去小巧玲瓏小家碧玉，但是年紀大幾歲，生起氣來頗有大姐風範。突然發起飆來後面一堆人也有些楞神。
“有鬼？什麼是我？”
明姬一頭霧水，只知道這陣勢來者不善。
“別裝蒜！”
黃香蕊糾著苦臉又訓斥了一句。
“弄臭井水，現在被抓現行，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弄臭井水？什麼意思？”
“你還裝……”
“先把事情說一下吧——”
黃香蕊剛想再訓，領著守衛隊的玉琳走上前解釋道。
“是這樣的，有人報告說，宮樂館清洗樂器的井水從半個多月前開始發臭，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懷疑是有人暗中搞鬼。”
話說到這裡，明姬已經懂了。今天黃香蕊約她不是為了交接工作，而是為了給她栽一個“攪臭水”的贓。
這麼說來，剛剛那幾個臭銅錢，就是黃香蕊給她下的套。要是她好奇或者貪小便宜撿走了，那現在可就是“人贓並獲”了！
明姬故意做出沒聽懂的樣子歪了下頭，掩飾自己因氣憤和緊張而加速的心跳。
“原來如此。我今天是來跟黃大人做交接的，不打擾你們調查了。走吧，黃大人。”
說著，明姬就示意黃香蕊一起走人。
“你……還裝！”
見明姬沒有按照自己的劇本接話，黃香蕊再次提高了聲調。
“常駐這宮樂館的人沒有人會自討沒趣去弄臭井水，只有你，藉著代班的機會可以做手腳。你上次來代班過之後，井水就出問題了。”
“嗯？你說我對井水做手腳？無憑無據，這是從何說起？”
“無憑無據？你敢讓我們搜你身嗎？”
黃香蕊心裡認定明姬是個土妹子，必定貪圖那幾個銅錢，欣然提出搜身。
“搜身？根據宮規，那是要督查間來管的，一般宮人沒有搜身職權。”
“有、有這條嗎？！”
黃香蕊是個半吊子，當然比不過代班抄過宮規的明姬瞭解。
“還有，根據宮規，搜身要呈報充分的理由。僅憑妄想恐怕督查間也不會受理。比如，黃大人丟了幾個銅錢這種，在懷疑別人偷走了之前最好還是找找自己工作的地方吧。”
“！！”
發現自己的陷阱已經被明姬識破，黃香蕊內心一陣窘迫。但這也更刺激了她要搞明姬的決心。她重新振作氣勢。
“少囉嗦，理由當然充分，攪臭井水你的動機最大，你是最大的獲益者！”
“我的動機最大，還獲益？”
說實話，明姬心中真的不理解。自己沒有中她那低端的陷阱，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還要繼續栽贓未免有點太幼稚了吧。
“要知道，我身為樂器房的管事，為井水發臭的事四處奔波勞神，心力交瘁，無心備戰……要不是如此，怎麼會在比試外語一項上輸給你一個鄉下土妹！”
黃香蕊越說臉色越苦，似乎真的是有黃蓮在口。
明姬想來，是黃香蕊不服輸了比試要換工作，想最後掙扎一下。
她板起臉，不逃不避，直視著聲音有些顫抖的黃香蕊說道。
“輸了，就再贏回來。如果覺得我贏的不公正，大可以去舉報，讓上面正式調查我。如果在井邊走一走就是弄臭井水的證據，那路過墳地的是不是都殺了人？”
玉琳和守衛隊是被突然拉來的，覺得明姬說的有道理。可玉琳剛要調停，黃香蕊就按照早已寫好的劇本不依不饒的繼續控訴。
“得了吧！你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知道！先前不過是跟曲大人有些摩擦，就把她舉報了。後來因為不滿方大人做太子妃，就跑去講她的壞話。你贏了別人不換工作，偏偏要跟我換，現在看來，真是一開始就瞄準了宮樂館！還說你不是有所圖謀！”
黃香蕊此話一出，圍觀的宮樂館的宮人們開始窸窸窣窣的議論。有些人看明姬的眼神明顯帶上了鄙夷和不信任。
明姬也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黃香蕊是策劃了一招連環計，低劣的栽贓還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破壞自己在宮樂館的人緣，讓自己換了工作也在這裡做不下去！
「有時間玩這些卑劣的小心思弄臭別人，不如去研習你半吊子的外語，不要再輸一次心裡扭曲！」
明姬真想這麼罵一句。
黃香蕊怕鬼膽小，現在既然敢公開發難，必是在宮樂館中經營的不錯。一方面，她也自視甚高，估計是忍受不了去做後宮萬金油，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給明姬出了個大難題。
明姬如果不反駁，等於認栽，以後宮樂館的人當她是軟柿子。
如果反駁，黃又會藉機宣揚明姬潑辣，讓宮樂館的人不敢跟她親近。
這不又是不許被害者翻身還擊的套路！
如果是沁靈，肯定直接把黃的陰暗想法撕皮，不管她承不承認都要先曬她一曬。
明姬本來不好衝突，身為侍郎小姐，懂得為了家族臉面謙遜禮讓。可也因為家中變故，她對背後使陰招這種事異常敏感。這又是她第一次要求交換工作，如果因黃的伎倆失敗，以後再有人學黃如法炮製她就更難擺脫後宮萬金油的位置了。
既然對方找上門來，橫豎都要讓自己吃虧——那麼就算是自己名聲臭滿合辰宮，也絕不能讓背後捅刀的人討到半分好處。更何況，這不只關係到自己！
「好，既然你破釜沉舟，我也不遑多讓了！」
明姬沉下呼吸，換了口氣，收斂起波動不安眼神。
“黃大人，我敬你大我幾歲喊你一聲黃姐姐。黃姐姐既然如此關心我的所作所為，還帶著這麼大幫子人來圍觀，我也就借你的好意把這事情一件件掰一掰。省得日後我來了這宮樂館給大家憑添疑問。”
“！”
明姬口氣這麼一變，黃香蕊心中因意外而砰的一跳。
她只猜到，明姬在別人的地盤上遭到冤枉，又沒有沁靈和玉璞給她出頭，會像以前被曲婉歌敲打時一樣，要麼委屈吞淚，要麼慌亂氣惱。只要明姬失態混亂，宮樂館的人自然會把她當成燙手山芋，為了避免麻煩不敢接納。
下個月自己跟明姬比一場“宮樂館業務評價·人緣評價”自然就能贏回失地。
然而現在，明姬眼中竟然卸去了委屈和激動，讓人讀不出她是何用意。
黃香蕊這邊沒準備好應變，明姬那邊已經開始還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