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同時抬頭，看向樓梯上的林舟，莫奕白微笑了起來，拿出了一個帶著複雜花紋的啤酒杯：“我們之前也聊到你了，林舟姐，過來嚐嚐我從老闆那裡新學的酒味道怎麼樣吧。”
“只有朋友才會閒聊，我只是從這裡路過而已，”尚軼的神情恢復了淡漠，比起有著天生親和力的莫奕白，林舟精明強大的氣場總是讓人忍不住保持戒備，“或許我該走了。”
“留下來吧，我們就只做幾個小時的朋友，不會讓你惹上麻煩的，”林舟輕笑著拉過一個吧臺椅，坐在了尚軼的身邊，晃著腿將目光放在了莫奕白剛才看著的那本書上，“你們剛才在聊的就是這個？你是那種會情不自禁分析自己身邊朋友的治療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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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軼從來不分析除了自己病人之外的任何人，但仔細想想，他這麼做的理由卻似乎不是因為他分得清工作和人際交往，而是因為他幾乎沒有什麼可以交談的朋友。這樣看來，尚軼發覺自己的生活似乎比自己的許多病人都還要奇怪，暗地裡嘆了口氣，他放棄了找藉口離開的念頭：“像你這樣的人看起來很健康，並不需要我的幫助。”
“你啊，就是太正經了，我還以為一個玩笑能讓你露出點輕鬆的表情，”林舟搖了搖頭，看向了莫奕白，“給他也倒一杯酒吧。”
女孩點了點頭，又拿出了一個配套的杯子，隨後往調酒杯裡放了幾粒冰塊，又倒了許多種顏色不同的酒進去。不知為什麼，尚軼總覺得看著這樣一個乖巧溫柔的女孩站在黑街的酒吧吧檯後調酒是一件古怪的事情，酒精總是和墮落以及混亂扯上關係，在他接受到的教育之中，一個有正經事要做的人在任何時候都應該儘可能地遠離飲酒這件事。深紅色的酒液被倒進了杯子裡，林舟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又轉頭，看了看似乎不打算接受好意的尚軼。
“成年人應該有一點成年人的消遣，如果不喝上一口你也能敞開心扉的話，我倒沒有意見，”林舟的手指輕敲著杯子的玻璃杯壁，“你肯定有什麼想說的話吧，像你這樣的人可不會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路過黑街的酒吧。”
調完酒之後，莫奕白便收起了自己的書，朝著閣樓上走去，將這裡留給了兩人。尚軼知道自己隨口說出來的理由確實太過沒有說服力了，但對莫奕白不能說的事情，在林舟這裡就更不能說了。沉思了一會兒之後，他最終還是拒絕了那杯酒，在她的注視之下開了口：“如果你發現你曾經信任的人辜負了你，你會怎麼做？”
這話所指的物件實在是太明顯了，尚軼曾經信任過的人自然就是議會的秦彥，這話的意思是說尚軼已經對議會產生了懷疑嗎？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林舟第一時間便本能地思考起了尚軼說出這番話究竟有什麼含義，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或許不該這麼做。讓尚軼敞開心扉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而如果她還要在這樣的時候抓緊機會分析情報，那就太不夠意思了。
“我不會陷入你說的那種情況，”林舟想了一會兒，又低頭喝了一口酒，“我信任的人都是絕對值得信任的。”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尚軼清楚地記得林舟說過她曾經信任過秦彥，卻又被他用槍指著腦袋，而除此之外，不久之前尚紀還曾經說過她信錯了人，雖然這傢伙只是疾病產生的幻覺而已，但尚軼還是很難完全忽視他說過的話。
彷彿從尚軼的眼神之中讀出了懷疑的意思，林舟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隨後改了口：“好吧，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追殺那家夥到天涯海角，直到他告訴我他到底為什麼要背棄我的信任。”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只管復仇，不在乎原因的人，”這樣的回答有些超出了尚軼的預料，“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做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我在你的印象裡是這麼簡單粗暴的人嗎？不，原因很重要，這能讓我避免下一次再被人欺騙，也可以讓我判斷他到底是不是該殺的人，”林舟笑出了聲，話語之間卻是不滿的責怪，“被背叛過一次的人就很難再被背叛第二次了，我對這個世界有了基本的防備，而這層防備就好像舊時代的人修建的城牆一樣，只會越來越厚，越來越高。”
被欺騙過的人就不會再被欺騙了嗎？尚軼覺得不是這樣。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弱點，不論林舟的那堵所謂的“牆”修建得多麼堅固，那個弱點都仍然在那裡。最重要的事情恐怕不是問清別人的理由，而是搞明白自己究竟欠缺著什麼。當然，要說出這樣的說教就會顯得尚軼太過自以為是了，因此他只是低頭盯著桌上的酒杯，繼續問了下去：“你已經知道了秦彥當初欺騙你的原因？”
“所以你是想和我打聽一些和秦彥有關的事情？”林舟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尚軼，又在他開口辯解之前就接上了話題，“好了，我懂，就只是閒聊的話題而已，他之所以會欺騙我，是因為他是個只愛著自己的野心的人，他幾乎不會花時間顧慮其他人的感受，只是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在我的記憶裡一直都是個好相處的人，在團隊裡的他比任何人都有領導力，而只要和他交談，就會被他的親和力所感染。”
“那是他的面具，”林舟嘆了口氣，“別被他騙了，他和議會，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林舟這話說出來就又有了想要拉尚軼入夥的意思，每次交談到這樣的話題，兩人之間的氣氛都會轉瞬間冷卻下來。尚軼能察覺到立場不同阻礙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溝通，然而在他們其中的任何一方改變立場之前，這樣的阻礙都不會消失。
“不說這些了，”最終，還是林舟打破了僵局，“來吧，我們出去走走，我恰好知道哪裡有你想看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