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鳶尾的印象中，師傅似乎永遠都是一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模樣，對任何事都不上心。
這還是鳶尾第一次聽師傅說起他的往事。
“鳶尾，你喜歡殷丫頭嗎？”
這也是師傅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喜歡嗎……
可就算是喜歡，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嗎？
佛法曾言：“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方換來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可他卻不能如自己期望的那般，活得灑脫自在，做想做的事，愛想愛的人。
浮生入夢，三千柔情一朝夢醒，卻已是深深淺淺，雲飛雪落，在歲月中模糊而斑駁。如果他不是鳶尾，只是一介普通少年，愛便是愛了，哪怕白雲蒼狗一逝不回，亦可見深愛之人鬢邊添霜，然後執子之手，相偕坐望庭前花開花落，天邊雲卷雲舒。
可他不能。
一個連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人，有什麼資格去愛上他人？
繁華落盡，轉頭空……
此後，含笑待他明顯疏冷了許多，似乎在刻意避著他。雖說他完全不記得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含笑的態度來看，他也能猜到些許。
他自然是不能責怪師傅的，畢竟師傅的確是為了他好，就是方法奇葩了一點。
但這樣的想法在鳶尾連續觀察了幾天裘剡的狀況之後徹底拋到了九霄雲外，現在他嚴重懷疑師傅純粹就是為了哄他消氣才編了這麼一出劇情。而他竟然真的就相信了！
罷了罷了！俗話常道：“欲速則不達。”既然改變不了，還不如先順其自然，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解釋。
思慮停當，他終於停下了腳步。一抬頭，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殷含笑的住處，不由愣了一愣。
原來一個人在完全無意識的狀態下，也能跟從本心嗎……
“鳶尾護衛？”
面前突然傳來一個溫潤的女子聲音。
認清來人的相貌後，他將食指與中指併攏在一起抵在眉間，微微一躬身：“顏姑娘——”
“來找含笑的？”顏織素朝他做了同樣的動作，輕笑道。“真是不巧，含笑與湄兒接了任務出門了。”
“是嗎……”他亦回報以笑，暗中壓下了心中隱隱的失落感。
“若是鳶尾你現下無事，不如來幫我整理整理資料吧！”顏織素回身將屋門閉了，又隨意整了整衣裳上的褶皺，“年後諸事繁雜，有些事顧及不了……咳咳，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她驟然捂嘴，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顏姑娘？”
鳶尾一驚，忙伸手要扶時，卻被顏織素一手格擋了開來：“沒事，只是今日穿得少了些，寒氣入體罷了！走吧——”
“是……”
﹉﹉﹉﹉﹉﹉﹉﹉﹉﹉
快走到書房的時候，突然遠遠聽到兩個女子的爭吵聲。二人面面相覷，再附耳細聽時，卻又不太像是爭吵，反而像——玩鬧？
“哎哎，不許耍賴的啊！”
“這……這不算的，重來重來！”
“行行行，那這次郡主可不許抵賴了啊！一，二，三——天寶！哈哈哈這次還是我贏，怎麼樣啊小郡主，願賭服輸哦！”
小郡主？
難怪聲音聽著如此耳熟，原來是當今皇帝最小的妹妹璇璣小郡主。鳶尾對這個嬌蠻千金的印象不算淺，之前她兩次來沉香大鬧，卻每次都被家姐給哄了回去。
這小姑娘原本也沒什麼壞心眼，只是多年來的養尊處優把她給寵壞了。經家姐這兩次的連哄帶騙，這小丫頭好像徹底淪陷了。年後的幾天，正好是皇帝侍衛對她監管最鬆懈的時候，她便趁機日日過來找家姐，今天玩玩麻將，明日學學牌九，玩得不亦樂乎。
除卻她的郡主身份，璇璣小郡主——不，現在應該喚做青黎妹妹，她本身與家姐是一模一樣的性子，最是愛玩愛鬧的，又不認生，才來沒多久就基本上和沉香中人打成了一片。和眾人都差不多熟識了之後，她便不再讓大家叫她璇璣郡主，而是直接喚她的名字——青黎。
此時，屋裡又傳來青黎的聲音：“且落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嘛！我可是第一次玩，你就不能讓讓我嘛！”
“好啦，讓著你就讓著你咯！”柳且落咯咯地笑著，“小郡主，玩累了吧？先歇一歇，等會教你新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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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青黎頓時歡呼雀躍起來，“還有啊，且落姐姐我已經說過很多遍啦，在這裡沒有什麼郡主，直接叫我青黎就好！”
“好好，青黎說什麼都行！”
裡屋聊得熱火朝天，外面的鳶尾可就沒這麼舒服了——
“那個……顏姑娘，咱們要不要……”鳶尾望著顏織素陰沉得彷彿要滴出水來的臉色，默默向後退了一步，以免到時發作起來殃及池魚。
話說回來，顏姑娘的氣似乎還沒消呢……
顏織素卻抿了抿唇，闔眼長舒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面上已然平靜如水：“無妨！既然璇璣郡主在，這個時候進去打擾多有不便，咱們先去藏書閣找縫玉他們吧！”
見顏織素的臉色重新緩和了過來，鳶尾也不禁松了一口氣，點頭。
卻說裡面，柳且落叫下人送了些點心過來。青黎年紀尚小，一飲一啄皆是小孩子的口味，所以她每次來都會有甜糯的點心給她備著。
“對了！青黎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吧？”柳且落眼瞧著青黎手中的糕點盒馬上就要見底了，便又端了新的一盒放在她的手邊。“沒記錯的話，是二月初？”
“咦，且落姐姐怎麼知道？”青黎很是驚喜，“正是二月初，不過也沒什麼重要的。二月初五前後那兩天正好是花朝節，又要忙著舉辦獻神花會，哪有時間給我過生日啊？”
說到這兒，她似乎有些失落的樣子：“說是生日，其實每年都一樣——就連那個全國矚目獻神花會，我也只是隨長姐觀賞過開幕儀式而已，沒什麼意思！”
柳且落莞爾一笑：“郡主有所不知，民間過獻神花會，與皇家有許多不同。二月初五那天開始，人們是要折花枝，拜花神，制巧果兒的；待到初六，那便是迎花神的儀典了，每個未出嫁的姑娘都會在這一天精心打扮，如果運氣好碰到了自己的有緣人，便會將自己親手織的花繩和荷包贈予那人，當做定情信物。”
“哇——”青黎瞬間被勾起了興趣，“我也好想去見識一下，可是……”
她的話突然戛然而止，像是想起了什麼，面露喜色道：“對啦！獻神花會的開幕儀典上不是有花神獻舞嗎？往年都是宮廷裡挑選的，跳來跳去總沒個新意。不如且落姐姐扮成花神去儀典上獻舞吧，一定能找到機會帶我出去玩的！”
“青黎，這樣不妥——”柳且落臉上的笑意不減分毫，“我只是一介風塵女子，如何有幸為那些皇親貴族獻舞？”
“我幫你啊——”青黎急急地反駁道，“不是還有九哥哥嗎？有我們倆幫你說情，一定沒問題的！”
“可是……”
“啊呀，沒有什麼可是啦！”青黎有些氣惱地一把挽住了柳且落的胳膊，靠上去來回蹭著，像是在撒嬌。“且落姐姐，你就當是幫青黎一回嘛，好不好？”
“好啦好啦，既然親愛的郡主殿下已經發了話，我怎能開口拒絕呢？”
“嗯嗯，那你記得要找機會帶我出去玩哦！”
欣喜若狂的青黎並沒有發現，柳且落唇邊轉瞬即逝的一抹詭異的微笑。
獻神花會嗎？
梁溪南啊梁溪南，之前的賬——是時候清算一下了！
PS:八站app又出bug了，所以默默把兩章換了一下，不然可能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