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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織素攢雙蛾

年年織素攢雙蛾……在她的印象中,母親似乎一直很喜歡李長吉的詩,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出自李長吉《有所思》中“西風未起悲龍梭,年年織素攢雙蛾”一句。每每吟起,母親細長的鳳目中總會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落寞。其實母親長得很美,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與常人不同,是隱隱的晶灰色,彷彿盛著漫天星辰。在她的印象中,似乎獨獨缺了父親。父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長什麼模樣,為何沒有留在她們母女身邊,這一切的一切,於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村裡人總說,母親是狐狸精轉世,那雙眼睛就是專門用來勾引男人的。剋死了她的夫君之後,便開始找其他男人下手了。嘁,不過是一群長舌婦的滿口酸話而已!她一直這樣想著。因為母親總說,與人為善便是與己方便。為人者,不妒不恨、不自負狂妄,不睚眥必報,如此方得始終。有時候她總認為,母親實在太過懦弱,就算被村民們堵到牆角責罵,汙言穢語不堪於耳,她卻從未著過惱。正因如此,村民們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欺辱她和母親。

後來,她勸母親將家搬到了揚州周邊一個偏遠的小村落中,那裡相對僻靜些,村民們對她們母女也友善。

母親一向身子骨弱,這些年來一直湯藥不離口。她雖悉心照料著,也找了不少名醫遊醫看過,藥方倒是開了許多,卻總不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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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母親心寬,對自己的身子究底如何不僅半點不在乎,反倒轉過頭來勸慰她別想太多。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來這一遭也不求什麼功德圓滿,只願問心無過便是。人之一生不過數十年光景,俯仰之間已為陳跡,滄海桑田轉瞬而逝,不過如此而已。

她一向不喜傷春悲秋的詩句,卻獨愛盛唐李太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中所寫到的——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

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世人珍之又重的時光,無非就是創世之神的一次眨眼,只一瞬,便已是一生。

她傾心於李太白的超脫出世,卻也只能——暗自豔羨而已。這世間有太多值得她在乎的東西,只要仍有羈絆,她就永遠不可能成為第二個李太白。

十二歲那年,她被傳說中的玉手聖醫姚迢看中,成為了神醫身邊最受看重的大弟子。

師傅總說,她天資聰穎,學什麼東西都比常人更快更細,所以他幾乎一股腦地將自己的平生所學全部教給了她,無一保留。

但師傅每每講起,卻總是滿臉愁容。

她和母親極其相像,包括樣貌、處事風格以及……孱弱的體質。

據師傅講,他當初之所以第一眼就看上了她,並當即決定收她為關門弟子的緣由,其實就是因為她身上連師傅都從未見過更無從下手的先天病症。

但漸漸下來,師傅卻驚喜地發現,她雖然先天患有不足之症,卻聰明過人,且過目不忘,才不過短短三四年便將他的藏書背得滾瓜爛熟,並可以跟隨他出外號診,甚至獨立問診開方。

多年醫術後繼有人,師傅自然喜出望外。只是任他醫術再如何高明,卻一直沒有鑽研出她身上這種罕見病症的解法。

她倒不怎麼在意,反正生死有命,一場鏡花水月而已。

再後來,師傅又收了一個玲瓏精緻的女弟子,喚作關舒兒。

舒兒是個有天分的孩子,只是太偏執了些,有些事總是不自覺去鑽牛角尖。師傅也總是會不時開解她,只是舒兒性情執拗,聽不得旁人勸,師傅也只好作罷。

她是在一次偶然中發現了師傅的手記,這才知道——原來師傅一直都在潛心鑽研一種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邪法。

枯木逢春……

這根本就不是正經醫術,而是一種邪術。從鬼門關裡生生拉回陽間的,還會是自己曾經最熟悉的那個人嗎?

行屍走肉,還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其實師傅和舒兒很像,一樣的偏執,一樣可以為了某個在乎的人奮不顧身。

那個十二年前就已經香消玉殞的人,在師傅心中甚至重要到連性命都可以不要。

活人為祭,這是何等陰毒的法子!

可她到底還是沒能勸師傅改變心意,一怒之下,她便決然脫離了師門。

下山的第一年,她便遇到了那個幾乎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少女——柳且落。

她是在義診回程的路上撿到這個女孩兒的,那時的柳且落衣衫襤褸,滿臉都是泥濘汙漬,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這個小女孩在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

“這裡是閻羅殿嗎?”

她簡直被逗笑了:“什麼閻羅殿?你見過哪個閻羅王是女的?”

“姐姐……是姐姐救了我嗎?”少女忽閃著水靈卻無神的眼睛,“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這話說得實在是奇怪。

“我是醫者,自然是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的。”她一邊給少女細細擦拭著臉上的汙泥,一邊輕笑道,“我瞧你年紀與我相差無二,不必喚我姐姐,直接叫我織素好了!”

“織素……”少女微微垂下頭,“柳且落,是我的名字——”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少女似乎從未真正笑過。

“織素,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少女一直都在努力尋覓著那個好像對她而言極為重要的人。

一個叫封白,一個叫小南。

這個封白,她自然是聽說過的,江湖上聲名遠播的血鱗主,後來因為襄助靈衍族後人而成為了朝廷欽犯。她受少女之託,著意去瞭解過,聽說這位身手蓋世的血鱗主當時為了引開朝廷的追捕,獨身一人與傳說中的“冷麵無常”孟鬱之交手,卻被正好趕來的朝廷追兵圍殲於湘嶺。

至於少女口中的好友小南,卻一直沒有得到音信。

“織素,我沒有親人了……從此以後,我只剩下自己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少女流淚,顫抖著縮在她的懷裡,哭得悲慟。

“不會的,且落,你相信我,你不會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神使鬼差地,她竟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你,還有我——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天正好是母親的頭七。

“阿素,你要記得——咱們顏家幾百年來都患有一種罕見的怪病,女子無不體弱,且沒有一個能活得過25歲的,就連為娘也不例外……”

這句話,她一直都記得。

可是不論如何,她都不能因為自己的身體問題而耽誤且落的大計!

哪怕拼盡一切,她也要讓家姐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