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箭羽在江湖上立足多年，不知與多少江湖俠士交過手，其中也不乏身手奇絕的高手之輩，落兒算一個。當年他與落兒陰差陽錯下狹路相逢，落兒性情急躁些，忍不住先動了手，他心存相讓之意，並不曾用盡全力，假意不敵，敗下陣來罷了。
但說句實話，他的確從未遇到過如封瀾一般勢均力敵的對手，招數步步緊逼卻不屑使陰狠卑劣的低下手段取勝。
這樣千載難逢的對手，恰恰激起了他久違的戰意。自己已經許久不曾遇到敵手了，若非今日一戰，他幾乎都以為自己身手已經生疏到不能再戰了呢！
才出神了不一會，封瀾如潮水般猛烈的攻勢已經近在眼前，由不得他多想。
“不認真，可是會死的！”
身前傳來白衣男人的嘶啞聲音。
呵，有意思……
鬼箭羽愣了愣，突然大笑了兩聲，頓時抖擻著精神，手下也麻利了許多。
他說得對，要打就打，想這麼多做什麼？面前這個人可不是那些腌臢貨色所能比擬的，面對真正的對手，一旦分心露出破綻，可是真的會死的！
“封先生，您火氣未免也太大了！”他倏然開了口，面色卻分毫不變。“本尊與您素不相識，何必如此生死相拼呢？”
封瀾皺眉：“你的話太多了，先打完再說！”
“你和落兒——是什麼關係？”
“關你什麼事？”封瀾冷冷回了一句，手上卻不停。
“我聽落兒講過，你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可靠的兄長，也幫了她很多。”
鬼箭羽在說到“兄長”這兩個字時，刻意加重了語調。
“兄長……”封瀾面色霎時蒼白了幾分：“……除了這個，她沒說過旁的嗎？”
“不如先說說，封先生您想聽到什麼？”鬼箭羽一手格擋開封瀾迎面而來的攻擊，“比如說——本尊和落兒的婚期？”
封瀾一愣，腳下微微一滯。鬼箭羽趁著對方分神之際，迅速化拳為掌，直直撞向了他的胸口。
封瀾始料不及，直接被鬼箭羽的掌力震得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定，胸腔內翻湧不定，心下不由大驚。
來佘山之前，梁溪南就特意叮囑過，江湖中能與他為敵的不多，除沉香掌門人柳且落外，沄染宗宗主厲青青和山蒼子首領鬼箭羽都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一大勁敵。他原本不信，如今看來，自己的確是大意了，沒想到這位山蒼子的首領竟有這樣大的能耐。
“封先生，您還好吧？”鬼箭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還真是個老狐狸！
封瀾心中暗暗腹誹著，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胸中依舊紊亂不堪的內力。
“再來！”
他與大哥不同，自小便極具勝負欲，事事都必須力爭上游。以前從未遇敵，故而很少竭盡全力，現下有了可以全力以赴的物件，如何不教他興奮？
鬼箭羽笑意更濃，也擺好了架勢。
“你們兩個，都玩夠了沒有！”
臺下突然爆出一聲嬌喝，頓時驚到了兩人，也嚇了臺下觀戰眾人一跳。
只見原本應該在棚內休憩的柳且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兩人對面，面色鐵青。
周圍的氣壓瞬間降到了最低點。
鬼箭羽輕咳了兩聲：“落兒，我與封先生只是小小切磋一下，並沒有……”
“我有眼睛，自己會看！”柳且落冷冷打斷了他的話，臉色瞬間黑了好幾度。“羽，我只看見你剛才為了取勝，故意以言語相激，讓他露出破綻，趁勢反擊！”
“我……”鬼箭羽動了動嘴，卻啞口無言。
“你想說什麼？反駁嗎？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剛剛的所作所為沒有半分使詐嗎？”
鬼箭羽終究是緘默了下來，封瀾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局勢，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臺下，一片鴉雀無聲。
大概是被柳且落咄咄逼人的氣勢給鎮住了吧？畢竟那樣傾城嬌媚的佳人突然換了一副面孔，潑婦罵街一般的陣仗，任誰都會嚇一跳的。
於是，場面一時凝固了起來。
“小落，你誤會了——”許久，封瀾似乎終於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過來，緩緩開口道，“方才是我率先上臺挑戰的，並非鬼尊大人刻意為難。”
“瀾哥，我說過了，我自己會看！”柳且落似乎還在生氣，連出言解釋的封瀾都沒能避免殃及池魚。“從你們兩人交手到現在，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看在眼裡，用不著多餘的解釋！”
臺下眾人面面相覷，都不太明白為何局面突然發展到了這個程度。
鬼箭羽嘆了一口氣，求助似的望向了身旁的封瀾。
“小落……”此時的封瀾早已褪去了方才周身濃郁可見的殺意，唇邊也開始泛起了如朝陽般熙暖的微笑。“別生氣了，往後我不再任性便是了！”
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似乎只有在柳且落的面前才會溫柔如斯。對於她，封瀾大約永遠也冷不下心腸吧？
沒辦法，誰讓小落就是他唯一的軟肋呢？
“道什麼歉？”女子卻一瞪眼，“羽，你們兩個還真是心連心啊！學什麼不好，一個個的都學會哄騙我了是吧？”
什……什麼？
柳且落怒氣不減：“之前和我比試的時候，你們倆倒是心有靈犀啊，一個個的都學會放水了是不是？怎麼著，是不是我身手不佳，沒資格做你們的對手？連竭盡全力都做不到，難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眾人絕倒。
搞了半天，原來她是因為自己被鬼箭羽和封瀾相繼比武放水才發火的嗎？
這個原因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鬼箭羽和封瀾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不由失笑。
鬼箭羽再次整了整因打鬥而零亂的髮髻與衣衫，朝著柳且落的方向柔柔綻放出了笑顏：“先下臺吧，我慢慢給你賠罪，好不好？”
對面的紅衣美人依舊餘怒未消，從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下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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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柳且落轉身的一瞬間，一個細微到只有鬼箭羽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幽幽傳進了耳畔——
“莫逞強！此次比武大會波濤暗湧，不可輕易顯露身手底細，以免背受冷箭。”
此言一出，鬼箭羽與封瀾皆是一愣，顯然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總感覺，她的預感馬上就要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