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言，否極泰來必有後福。大抵世間萬物皆是如此，絕處逢生者，樂極生悲者，都不過是一樁常事而已。道家總說，凡世無不陰陽相扶，陰已盡時，便是陽，不過如是。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太極陰陽圖一般非黑即白，是不是就不會像今日之天下一般戰亂頻生，苦不堪言？
她不敢想，也無心想。
天意如何，是九天之上那些天神的事，於她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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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靖南山莊後，梁溪南已經顯得有些疲憊了，一進門便靠在了他平日裡最喜歡的那張軟椅上，一隻手輕輕倚著太陽穴，看來是乏累過度了。
手下直到他的習慣，早早便奉上了香茶上來。濃郁的茶香與屋內熟悉的氣息相混合，總算是稍稍緩解了一下他胸腔中的莫名煩躁。
而子荼則安安靜靜地候在一旁，一言不發。
許久，梁溪南才抬起了頭，端過那杯香茶送至嘴邊，輕輕吹拂著茶杯之上氤氳的霧氣，小抿了一口。
“想問什麼，就問吧！”
子荼面色不變：“主子不應該先治屬下的罪嗎？”
“治你的罪？這話從何說起？”
“我背叛了您，選擇了站在仇寅那一邊。”
“哦，就這事啊——”梁溪南淡淡望了子荼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早就知道的事，就不算背叛了。”
早就知道？
饒是冷靜如子荼也不由一時愣了神：“您什麼時候……”
“從當初柳且落上山，你刻意為我係上了那只玉訣開始，我就已經存了疑心。那時候你應該已經開始跟仇寅合作了吧？加深沉香與靖南山莊之間的矛盾，對你有什麼好處，恐怕是旁人另有所圖，所以利用你達到目的。”
那時……
子荼眸中暗了暗：“原來那麼早就……既然如此，主子為何不拆穿屬下，反而對屬下信任有加？”
如果在那時候就已經存了疑，多少也該防備一點才是。可是莊主分明把山莊中大部分的事務都交給了他去辦，什麼都沒有隱瞞。
“因為——你辦事能力的確無人能及。”梁溪南依舊面色如水，毫無波瀾，“而且我身邊只有你一個親信，如果我連你都不信任，又如何經營得好這偌大的靖南山莊？”
“可是，我是個叛徒……”
“你這不是回頭了麼？”男人似乎並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將頭撇向了一邊，眼神正好對上了那幅畫——底下的署名，是尹之荷。
鳶尾的生身母親……
他曾見過莊主夫人的畫像，面容慈藹，氣質清雅，活像一尊菩薩。
和母親，很像呢……
如果夫人能多撐兩年就好了，再等一等，等他親手殺了仇寅那個老匹夫，就可以還她自由，不再受那個賊人的迫害。
明明，是那樣溫和良善的女子啊……
倘若夫人還活著，他大概會像對待已逝的生母一般孝敬夫人吧？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梁……梁溪南……”
“那我叫你小南，好不好？”
“嗯……謝謝……謝謝夫人……”
那是他進靖南山莊認識的第一個好人。
據說，那也是夫人唯一一次清醒了過來——
那個如清荷一般的女子，和自己的母親很像很像……
後來，他也偶爾在訓練之餘看見過夫人，卻已不復初見時的端莊，整日瘋瘋癲癲的，言行無狀。
“念冥……”
“念冥……”
他經常聽見這個名字，夫人閒下來的時候總會無意識地唸叨著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地。
後來他才聽說，夫人口中的“念冥”就是無故消失了的未來少莊主——仇寅的親生兒子，仇念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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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故消失……怕不是被仇寅一劍殺了，或者是不堪重負逃出了靖南山莊吧？
然而這些疑問，他沒有機會問清楚。因為那個悄悄告訴他這件事的那個可憐的家丁，第二天就被發現暴屍荒野，被仇寅差人丟進了亂葬崗。
從此，他便學會了三緘其口，縱有再多的疑慮，也只能埋藏於心底。
再後來，他終於得償所願“殺”了仇寅，坐上了靖南山莊少莊主的位子才知道——原來沉香新加入的赤影衛白鳶尾，就是夫人口中常常念起的仇念冥。
這個人，居然成為了柳且落身邊的得力干將，站到了他的對立面，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
原本他也應該喚這個人一聲兄長的……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與自己應該是想法一致的，誰都不想再和仇寅那個傢伙扯上任何的關係，這個所謂的兄弟，還是不認為好。
可那樣溫柔的夫人，到底還是在前兩年時便病逝了。
他至今都懷疑是仇寅下的手。
所以三年前，當他將長劍狠狠刺進那位赤影衛的胸膛之時，已經被仇恨填滿了的靈魂中還是不免有幾分猶豫。
這個人，和他一樣啊……
一樣失去了母親，一樣顛沛流離，一樣身處黑暗。
可到底還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已經從仇念冥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始學會接受陽光，自己卻仍擺脫不了心底的黑暗。
自己終究還是羨慕他的……
“……莊主？”
虛空中，子荼略顯擔憂的聲音朦朦朧朧地傳來，瞬間將他出神許久的思維拉了回來。
“我沒事……”梁溪南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神，然後坐正了身子。“別擔心，子荼，我沒有責怪於你，也沒必要給自己那麼多心理負擔，往後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問題不大。”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子荼微微皺眉：“主子，您對叛徒不該如此優待！”
“那我能如何？”梁溪南好笑道，“難不成直接一劍抹了你的脖子？”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子荼神情肅然，那種沉重又自責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無聲催促著他趕緊動手。
這傢伙，還真夠倔的——
“子荼，你不明白我為何放過你，對麼？”
“……是。”
“那我就告訴你原因——”梁溪南驀然站起了身，直視著子荼的雙眸，一字一頓地說，“小鬼頭，還記得那次過家家時送你的那支筆嗎？”
PS:嗯，靈兮又被爆了，一點都不在意哦，一點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