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少年的講述，柳且落的神情也愈發凝重起來。
“羽，你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
“我……”鬼箭羽側過頭去，不是很想提及這個問題。“我只是不想打擾你……流言蜚語終究不是真的，公道自在人心，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怕旁人非議！”
柳且落開始頭痛了起來：“我當然知道你沒做過，可是別人不一定這麼想啊！他們在乎的，不過是一些值得作為飯後笑談的暗幕訊息而已。巧合也好，有人使計陷害也罷，你我若是一直龜縮不出，不就正好隨了那些人的意嗎？羽，你好歹也是老江湖了，怎麼連這種道理都想不明白？”
此刻，少年的聲音卻插了進來：“依我看，鬼尊大人不是糊塗，而是怕這件事影響了你的興致，攪黃了這樁婚事吧？”他微微揚起了嘴角，“這麼說來，既然鬼尊大人這麼不相信落姐姐，又何必這麼著急許諾她一生一世呢？怎麼，怕她被拐跑了？”
“你！”鬼箭羽登時大怒。
“夠了！”柳且落頭痛欲裂，忍不住厲喝了一聲。難怪這段時間她總覺著心神不寧，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一般，原本以為是錯覺，現在看來倒也未必。“你們與其在此強辯，還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對付當下吧！”
小凡……
一想到那個如清風一般一塵不染的少年，她就忍不住胸中一緊。小凡他雖是廖深卓一手扶植的，卻並沒有繼承到他爹的偽善自私，平日裡嬌慣了些，但心地卻是好的，待她也算是一心一意。如今一朝被害，她不僅無暇為小凡尋出真兇，自己和羽也被有心之人拖了進來，百口莫辯——
少年被柳且落兇了一句，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繼續了下去：“如今謠言愈演愈烈，幾乎已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出現了人證……落姐姐，看來你們處境不妙啊！”
小遊兒所說的，她又何嘗不清楚？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居然是那個人……
“不管怎麼說——”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洗脫你我的罪名，並找到線索尋出真兇，而不是一味在此置氣。”
能讓小遊兒專門來山蒼子警告他們的，必然不是小事！追究這些有的沒的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該如何儘快擺脫這樣的困境。
少年瞧著她的神色漸漸平復了下來，臉上也總算緩和了一些：“這才是我認識的落姐姐……”
說著，他卻重新抬起了腳，轉身打算離開。
“小遊兒……”
“我只是好心來提醒你們一句而已，落姐姐……哦，不對，應該是鬼夫人……”他突然停住了腳步，語氣驀然落寞起來，“從此以後，我顧陵遊——與你，你們，還有沉香，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柳且落微驚：“小遊兒，你……”
“您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從來沒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死皮賴臉地纏在你身邊呢？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鄢城破，顯王身死，你又攤上了這種事——不管怎麼說，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可是……”
柳且落徒勞地伸出手去，彷彿想要抓住少年在一剎那間摩挲過掌心的衣襬。
但那個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張揚明亮的少年，那個總會甜甜喚著她“落姐姐”的少年，那個會為了她不顧一切的少年，卻終究在她的眼前一步步離去了。
那抹漸漸在視線中模糊虛無的白裳，曾經是她希冀的溫暖——可到最後，卻是她自己生生將這份難能可貴的溫暖推離了她的身邊……
所有人，都被她推了好遠好遠，直到他們的呼喊已經在耳邊隱隱綽綽起來，她也不願回頭，亦或者是——不敢回頭吧？
是的，她不敢回頭，不敢面對那些曾經誓死追隨於她的忠實部下，面對那些拼盡一切去護著她的人。她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回了頭，就再也硬不下心腸親手趕他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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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所謂的復國，她已經禁錮了他們的半生。如今她再無牽掛，也該放他們自由了……
“落兒……”
一雙厚實有力的大手緩緩覆上了柳且落單弱的肩膀。
是鬼箭羽。
柳且落勉強扯了扯嘴角，卻在下一秒不知為何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羽，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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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
“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身邊的人聽著馬背上的紅裳女子哼了一路的小調，又聽不大明白，便忍不住問出了口：“羅剎主子，您哼的是您家鄉的小曲兒嗎？”
“不算是吧……”紅裳女子懶懶瞟了問話的屬下一眼，很快便轉過了頭去，“這曲兒是我娘交給我的，有些調子已經記不大清了……只是隨意哼幾句，怎麼，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沒有，我等哪敢吶！”那個傢伙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否認，“您的嗓音可謂是餘音繞樑，天籟之音……”
“行了！”女子皺了眉，“本座最厭惡這種諂媚之語，不管你以前跟的主子是什麼樣子的，我手下的人，必須要會做實事兒，而不是光耍嘴皮子，明白嗎？”
“是是是，明白，明白——”
那個倒黴蛋嚇得冷汗直冒，頭顱垂得低低的，就差直接磕頭請罪了。
“還有多遠？”
“稟主子，還有三公里就到了。”
“好，先原地休整吧，不必著急！”
“什麼？”手下人面面相覷，方才被女子訓斥了一頓的男人也不由一愣，忙開了口，“主子，大人可交代過了，此事十萬火急，千萬耽擱不得啊，萬一……”
“我說休整就休整，哪來那麼多萬一？”女子冷冷瞪了他一眼，“那個地方我再熟悉不過了，只不過休息一炷香，能耽誤什麼大事？師父那邊若是怪罪下來，本座幫你們擔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