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她竟開始留戀起現在的光景。不用在乎其他，也沒有什麼沉香首領、靖南山莊少莊主，只有小落姐姐和小南。
她終究還是回身擁住了男人，一手輕拍著男人的脊背，以作撫慰。
但眼中的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梁溪南很快便發覺了她的異樣，慌得撤了手：“小落姐姐，你……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我哪句話說的不對……”
“小南，是我對你不住……”她原先為了不讓梁溪南發現，還只是輕聲啜泣。如今一聽梁溪南出聲安慰，淚堤便瞬間崩塌。“一直以來，是我太自私太任性，只顧著傷春悲秋自怨自艾，卻從未想過你的苦楚……小南，這些年你一定活得很難過……”
“小落姐姐……你，你別哭啊……”梁溪南頓時六神無主起來，拿袖子胡亂地為她拭淚，誰知卻越擦越多。
他生平沒怕過什麼，可就是見不得女孩子流淚，更何況惹了小落姐姐傷心，心中更加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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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仰起了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兒，努力抿起唇：“我這是開心吶……小南，我已經整整八年沒有聽你喚過我小落姐姐了……”
“小落姐姐……”他怔怔地喚著她的名字。“你……不喜歡嗎……”
“傻瓜，我怎麼會不喜歡……”
然而男人接下來的動作缺令她有些始料不及——
他竟俯下身來，輕輕地吻上了她頰邊滾落的淚珠，動作緩而柔，彷彿在呵護著一塊絕世珍寶，生怕一不小心打碎了。
“小……小南……”她結結巴巴地開口，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小落姐姐……往後你不許找別人，就嫁給我好不好……我啊，有朝一日一定要娶你為妻……”
和那一年除夕時一模一樣的話語，只是當初她本以為只是小南幼時不懂事的頑話，卻不想竟一直被梁溪南記到了今日。
梁溪南恍若無人般喃喃續了下去——
“你明明答應過的……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母親和封大哥都不在了，你我也反目成仇長達八年之久……好不容易等到隔閡消弭，你卻很快就要成為他人枕邊之臣……”
“小落姐姐，我們是不是回不到以前了……”
她怔忡了許久才掙扎著想要推開男人：“小南，你醉了……唔！”
唇上的觸感，出乎意料的熟悉而令人心安。
鼻尖嗅著的，是男人身上清冽的茶香。
是小南的氣息……
直到男人不由分說地覆上了她的兩瓣柔軟，就連心中最後一絲理智，也瞬間燃燒殆盡。
已經八年了啊……
宿命的紅線轉了好大一圈，卻還是兜兜轉轉地系在了他們二人的身上。
是夜，芙蓉帳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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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時，天邊已經顯了魚肚白。
她極少看到日出朝霞的美景，一時竟看眯了眼。她一向有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習慣，沉香中人無一不曉，所以從未打擾過她，今日卻醒得這樣早，也是稀罕事。
呆呆地望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她才將視線轉回到了身邊熟睡的男人身上。以前還不曾發覺，如今細細一看，才發現梁溪南的眼下聚了大塊的烏青，想必是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的緣故，唇色也看不出幾分血色。他睡得好像並不安穩，眉頭緊緊擰了起來，不知夢到了什麼。
她突然想起了子荼以前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莊主常常睡不踏實，用了多少安神的藥物也無濟於事。”
這個傢伙，到底受了多少的苦啊……
不過——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側臉，見他沒有任何反應，膽子便大了許多。身子湊上前來，近距離地觀察起梁溪南。
陌上人如玉，說得大抵就是梁溪南這種人了吧？
說實話，若是換做從前，她是絕對不會把這樣美好的寓意加到梁溪南身上的。
這些年來，沉香招收門人的一大標準就是——容貌出眾，所以沉香中不會出現歪瓜裂棗的存在，一眼望去也甚是養眼。
細數下來，她見過的美人也不在少數了。不論是鳶尾的驚豔，還是縫玉的清冷，亦或是小遊兒的俊秀天成，就算是她見了也不由嘖嘖驚歎。唯有梁溪南，卻是如埋在樹下經年醇香的梅子酒，溫潤得令人心醉。
奇怪，她以前可從來不認為梁溪南能和“溫潤”這個詞扯上關係！
仗著梁溪南現在還在熟睡中，她竟神使鬼差地將唇覆上了男人的側顏，從耳垂，一直蔓延到唇角。
此時，男人身子一動，突然毫無徵兆地睜開了雙眼，一手環上了她的後脖頸稍稍用力，精準而確切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被這一動作嚇得始料不及，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一記纏綿的長吻過後，男人才喘息著放開了她，輕笑：“早。”
“早……”她的聲音細微得如同蚊子哼哼，極其努力地將自己縮成一團，緋紅的小臉深深埋進了被子裡。
梁溪南愣了愣，好笑地扯下了蒙在她臉上的被褥：“裹那麼嚴實，不怕被悶死嗎？”
“你……原來早就醒了啊！”既然不讓躲起來，柳且落只好有些鬱悶地玩起了梁溪南散落在枕邊的長髮。“怎麼不早說啊，嚇我一跳……”
這一夜過後，他們之間最後一道屏障彷彿也消融於無形了。
但下一刻她便發覺了什麼，有些侷促地從梁溪南懷中起身：“那個……你昨晚喝醉了酒，我只是把你扶回來了……不過，你若是不記得了，我也可以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記得。”男人的聲音沉靜如水，“有關你的一切，我都記得。”
她怔怔望著他，安靜了下來，心中卻莫名欣喜了起來。
“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吧！”
“嗯——”她乖乖地躺好，卻並沒有馬上閉上眼睛，“你也睡吧！”
梁溪南怔了一怔，眼神躲閃道：“你先睡吧，我守著你就是。”
“守著我幹嘛？”她哭笑不得，“我又不會跑！”
“我知道，只是……”梁溪南忽的頓住了話頭，眸中不知何時悄悄染上了失落，“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小落，你知道嗎？我時常做夢，夢到我什麼都有了，卻總會在夜半驚醒的時候失去一切——所以我開始厭惡夜晚，厭惡做夢，明明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卻總能讓我一次又一次傻傻地相信，再一次又一次地醒過來，然後在無盡的黑暗中悵然若失……”
所以他才會憔悴成這樣嗎？
柳且落心中一痛，輕輕擁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傻子，這一次不是夢，是真的……睡吧，這一次換我——守著你。”
男人的身子猛然一僵，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不是夢……
這一次，小落是真的——回到他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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