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謝的,是你應允復活封白一事。
“復活封白?哈,原來是這事啊——”梁溪南一怔,隨即冷笑道,“這只不過是用來拉攏你的手段罷了……”
“拉攏我?”雲貞截住話頭,“我只是一介廚娘,無權無勢無靠山,就像你之前所說的,哪怕我死了,時間一長,也不會有人在意。拉攏我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這……”梁溪南沒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雲貞竟會有如此細縝的一刻,也不由愣了一愣。
“雲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自作聰明的好!”他眸底漸冷,周身也彷彿瀰漫起了一股森冷的寒意。
望著對面的男人眼中罕見的刺骨冰冷,雲貞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唇上卻揚起了一絲嗤笑——
“梁少莊主——也有失態的時候呢!”
梁溪南微微眯起了眼,寒意滲骨。
“好吧,那我換個話題——”雲貞倒也不追問,“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起死回生之術嗎?”
“雲姑娘,您是在懷疑關神醫的醫術嗎?”梁溪南的語氣已覺不耐,“不論真假與否,您也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我沒想過反悔。”雲貞依舊平靜如水,餘光瞟到了睡得恬靜的穆序,目光瞬時便柔和了許多。“我只是明白一件事——與其耗盡一生去追逐鏡花水月,不如顧好眼下。這個道理,我懂,且落也懂,可是梁少莊主你——真的懂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梁溪南剛蹙了眉,卻驚詫發現面前的女子垂下眸子,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她的口中喃喃,輕聲,卻哽咽。
“落花有意,君何無情——梁溪南,你可知一個女子的情,更勝似千軍之重啊……他放棄過我,可你——不能再辜負她了……”
“若論起年歲來,我比你尚痴長幾年,有些事——我看得更透,也更長遠。”
“一個敢不惜砸了自己第一神醫的招牌也要幫你的女子,真是勇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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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溪南,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我希望,讓那個真正的梁溪南回來吧!現在的你,只是一具被仇恨和陰暗佔據了的行屍走肉而已。”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見過傳說中的第一神醫關舒兒之後,她便明白,原來這個表面清冷如蓮的女子——同她卻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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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雲貞過來,浮燭亦站起了身:“結束了?”
“嗯,結束了——”她淡淡回道。
浮燭輕笑:“正好,有人已經等我們很久了!”
雲貞一愣:“誰?”
浮燭往外一指,她這才看見——洞門口站著兩個熟悉的人影,一青一紅。
她頓時大喜:“鳶尾大人!含笑!你們沒事就好!”
出口那兩人聽到雲貞的聲音也是一愣,定睛一看,也不由面露喜色:“雲姑娘,您平安無事我等便放心了!”
“幾位客人——”此時,許久沒有開口的梁溪南卻幽幽出了聲,“既然諸位已經聚首,在下的任務也就完成了,還請客人們自行下山吧!”
“還有——”他的眼神默默落到了鳶尾和殷含笑身後的人身上,“子荼只是奉命行事,請各位不要為難於他。”
“怎麼?梁少莊主打算大發慈悲,放我們一馬?”鳶尾嘴角輕挑。
梁溪南也緩緩莞爾:“在下向來惜命,冒險之事能避則避——”說著,眼神一一定格在了面前幾人的臉上。“我呢,生來便是個相當不喜歡麻煩的人!沉香,山蒼子還有神農穆家,我靖南山莊可一個都惹不起。更何況,我的目的已經達成,至於你們是去是留,與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殷含笑冷聲道:“你以為我們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嗎?”
“你們一定會的。”梁溪南倚著冰涼的石壁,笑意淺淺。“再不回去的話——恐怕穆小公子的性命難保呢!”
鳶尾和殷含笑均是一怔,這才發現了浮燭背上面色煞白的穆序,一旁的雲貞也已然疲憊到了極點。
鳶尾幾乎是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了幾個字:“算你走運!”
殷含笑卻按上了搭檔的肩頭,示意他冷靜下來,語氣漠然而平靜:“梁少莊主,來日方長,咱們還有相見之時,不急!”這兩句話雖是衝著他所說,但更像是說給鳶尾聽的。
鳶尾咬咬牙,又看了看身後奄奄一息的穆序,終究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暫時斂了方才一觸即發的升騰殺氣。
“走吧!”
望著幾人漸行漸遠,子荼也不知何時毫無聲息地來到了梁溪南的身後,負手恭立。
梁溪南瞥了一眼子荼臉上不易察覺的三道細長血痕,眸中一緊:“鐵衣來過了?”
“是——”子荼垂首回道,“半個時辰前離開的。”
“這個老不死的來做什麼?”梁溪南似乎並不敬服他口中的這個人,甚至可以說是鄙夷。
“主子,鐵衣長老此來是想通知您——拂衣長老兩月後便會起身前赴象州。”
“知道了——”
他卻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在手心中翻來覆去地摩挲著那只已經瀕死狀態的漆黑如墨的陽子蟲,若有所思。
子荼在一旁瞧著,卻是一句都不敢勸的。自家的主子是什麼脾氣,別人不清楚,他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許久,梁溪南像是有了煩躁之意,突然指間內息一吐,那只小小的陽子蟲便應聲在手心碎成了渣滓,連血也沒流出來。
“主子……”
子荼皺眉,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主子這樣的一副神情了。在他的印象裡,主子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波瀾不驚的模樣,無悲無喜,像個被抽去了魂魄的傀儡,感覺不到痛,也學不會喊痛。
其實剛剛雲貞對主子所說的話,他不是沒聽見——
其實他和主子一樣,都被滿滿的仇恨支配著,每一天每一個時辰彷彿都在為了復仇而活著。往日那些慘痛的記憶,如同一把泛著冷光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地將他們心上的柔軟生生割下來,然後棄之敝履般狠狠扔到地上。揚塵紛紛,嗆得他們幾乎要窒息。血流了一地,沿著記憶的輪廓一點點簌簌地滴落下來,偶爾濺起幾點落紅,在記憶裡緩緩開出花來,如烙印般,痛卻清美無比。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起死回生嗎?
可是——
就算救得回性命,那個人——也不會再是原先那般光景了,不是嗎?
歲月流沙,不可追——
可他們——終歸是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