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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節 他不值得

“很多事情因為差異,因為不知,因為沒有開口所以有了誤會。一個小小的誤會產生在二者之間,兩人都把它當成了自然的事,自顧自地站在自己的角度理所應當地按自己的理解去幻想對方,去幻想這件事情。

“就如南方與北方一樣,因為差異,因為刻板印象,因為偏見,因為不好好開口詢問,所以兩方有許多誤解,比如冬天,洗澡,飲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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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地域和氣候的差異,南方人自然地認為北方人與自己所吃所知的東西不一樣。曾還有謠言說北方人根本不知道魚是什麼,甚至都沒見過,因為這些理所應當的想法而鬧出了眾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來。

“但事實是只要你看看地圖就能知道,北方也有許多城市是沿海的,那些沿海的城市與南方城市並無兩樣,想吃魚便吃魚,想吃海鮮便吃海鮮。雖然內陸的城市可能對魚類的供給會少些,但那也如南方內陸城市的情況相同。真實所存在的差異只有口味與做法上的。

“北方也有很多魚類名菜,山東的糖醋魚,河南的紅燒黃河大鯉魚,哈爾濱的得莫利燉魚等等皆是歷史悠久的名菜。

“對於誤解誤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昧地否定,一昧地矇蔽自己雙眼,待在自己狹小的世界裡抱著那一點點錯誤已知而仍自顧自地去評斷這個世界。所以今天小編來為大家介紹南北方吃魚上的差異…………”

以上便是昭昭的魚類專題的文章導語了,雜誌出刊後,昭昭很緊張地登上雜誌社的官博還有官網去看是否有讀者的反饋。

昭昭還記得最後給莫啟南過稿的時候,他看完文章後表情複雜,最後說:“原來你是走這種心裡分析情感路線的啊。算了,也算有個人特色,把中間關於幾種名菜的做法再好好整理一下,然後拿給設計部排版。”

昭昭到現在還沒理解過來莫啟南那話到底是誇自己還是否定自己。

讀者的評價哪有這麼及時。一天下來,昭昭就重新整理了十幾遍,也沒看到有的新的關於這個專題的評價。只好作罷,下班。

路遙很早就和昭昭約了晚飯,前幾天昭昭一直藉口說雜誌馬上要出刊了,太急沒時間,今天總沒了藉口,只好帶了本新雜誌去往路遙的店裡。

這幾日昭昭也好好想了一下,打算拿出同樣的解決辦法,還是保持原來的態度對路遙,絕口不提那日自己聽到的事情,也絕不會再誤會路遙所說的所有話。

她又決定把心思藏起來,直到時間抹平心上的波痕,直到自己忘記喜歡過他。

“啊,昭昭小姐姐,好久沒看見你了啊。”小楊今日也在店裡幫忙,見到昭昭來忙熱情招呼。

“我最近是有點忙,一直在加班。”

路遙聞聲從廚房後頭探出半個身子來,視線不巧與昭昭對上,他正打算打招呼,可昭昭卻先避開了眼神,轉身自己去倒水喝。

路遙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很難受,按以往他就直接問出來了,問昭昭為什麼這麼反常,可這幾日他自己的心情也很奇怪,也有心思和秘密藏著,不能說,也不會說。

所以那話便任由它繼續卡在喉嚨裡,他放下簾子,又繼續躲回廚房裡。

小楊剛是一直看著路遙的,見路遙這麼反常,便小聲與昭昭說:“小姐姐,我們老闆不知道怎麼了,前幾天回來後,就一直悶悶的,做的飯菜也都是黑暗料理,全部是苦的。什麼苦瓜燉蓮子,首蓿炒芹菜等等,全部都是莫名其妙的料理,都不能吃的。誒,小姐姐,你說老闆是不是江郎才盡,不會做菜了啊?”

昭昭心虛,管自己喝水,小聲回答:“不知道。”

“啊!是不是老闆失去味覺了!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小楊陷入各種腦洞中不可自拔。

路遙端著做好的鯽魚湯出來,放在桌上時尷尬地開口:“來了啊。”

“嗯。”昭昭也是尷尬地回答。

“之前一直說要做魚給你吃,終於今日有空了,試試?”

“嗯。剛好我負責的那個魚類專題的雜誌今天也出來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小楊見他們說話時視線都不看向對方,疏離地比仇人見面還可怕。

“老闆,小姐姐,你們怎麼了啊?難道分手了?”小楊又自己陷入了各種腦洞幻想中。

但這一回這兩人都沒反駁他的話,不,準確來說甚至都沒接他的話。

一人默默翻著雜誌,一人默默喝著魚湯,明明兩人面對面坐著,卻好像只是路過拼桌在一起吃飯,根本不認識的一樣。

昭昭之前所喝過的鯽魚湯都是又鮮又醇的,鯽魚煎至兩面金黃後再放入鍋中小火慢燉,中間需要三次去撇去飄在湯上的油末,放入豆腐蘑菇,最後起鍋前再倒入蛋奶,放入香蔥,那魚湯呈奶白色,口感細膩鮮滑。

本該是這種味道,可路遙今日給昭昭的這碗卻在香醇後滲著一絲苦味。

小楊說這幾日他做菜也沒心思,也總板著臉,難道也是因為那天的事嗎?昭昭想著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對面的人,他背靠在椅子上,身子微斜,翹著二郎腿低著頭漫不經心的翻著手裡的雜誌。不是很正經的坐姿,從這個角度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昭昭又垂下頭,繼續舀起一勺湯,在心裡問自己: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無端的期待得不到回應便生出了失落,然後就有了隔閡。如果從一開始自己就擺正位置,下決心只與他做朋友的話,便不會有這種尷尬的境地了。

昭昭又不免想到佟夢與她說的話,原來佟夢真是最瞭解他的那個人,從一開始就選擇了與朋友的立場在他身邊,真是聰明的選擇呢。

嗯,還是做朋友吧。既然他不知道,那我也不會再說,就假裝自己是從一開始就打算與他做朋友的吧。

“湯很好喝。”昭昭先開口說,見路遙抬頭了,便拾出一個淺淺的笑,“味道很鮮啊,你之前說自己不會做魚,看來是瞎說呢。”

路遙自是很樂意接昭昭的話,合上雜誌,直起身說:“那會兒是真不會,這是為……這是後來學的。”

這話中間的斷句讓兩人又不由一頓,氣氛又冷了下來。

“好了!我受不了了!”小楊搖頭站起來,指著路遙問:“老闆你到底怎麼了啊?你這幾日都不說話,一聲不吭地在那一坐坐一天,到底出什麼事了啊?”

“不關你的事。”路遙冷聲回答。

小楊看不過去,便拉著昭昭一起勸路遙:“昭昭小姐姐,你也說說老闆嘛,你看他這個樣子,之前是整日喝酒,現在是整日嘆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戀了誒。”

失戀……失戀的應該是我吧。

昭昭無法答應小楊這個事,也感覺自己無法很坦然地面對路遙,於是假裝想起什麼,拿著包說:“啊,我忘了,我公司裡還有事沒做完,如果不在規定前弄完肯定又要被主編罵了。我先走了啊。”

“我送你。”路遙想也沒想便說。

“不用。”昭昭也是想也沒想就拒絕道。

兩人又是面對面尷尬地停在了那。

“天這麼黑,你一個女生走夜路不安全。”路遙的藉口。

“我沒關係的,這邊行人很多,而且地鐵站就這麼近,不會有事的。”昭昭的藉口。

“就讓我送你一下,反正都是……”

路遙的話說到這又忽然戛然而止。

昭昭一愣,反應過來後,笑著把話接過:“反正我們都是朋友,這麼客氣幹嘛,就幾步路呀。”

反正我們都是朋友。你是不是想這麼說?

從前昭昭看書時,看到過這麼一段話,當你對一件事,一個人失望至極時,你不會哭,只是那顆曾經滿腔熱血的心逐漸冷卻,逐漸抽走你身體裡的每一寸對他的喜歡。然後有一天當你一個人走在路上時,你會感覺耳邊的風,路過的人,街上的路燈,頭頂的雲都在對你說,忘了他,他不值得。從這一刻開始,你才忽感受到那抽筋扒皮一樣的痛苦,你才會感受到有人正殘忍地強行地撬開你的生活,把他從其中帶走。

而那劊子手就是你曾愛過的那人。

他不值得。他不喜歡你。所以你也別再喜歡他了。

從路遙店裡到地鐵站的這條路,昭昭已經走了很多遍了,可卻是第一次覺得這條路很長。

夜空裡沒有一顆星星,那圓月高高地孤獨地掛在那,以它皎潔的月光照著昭昭的影子,左右搖擺的,緩慢前進的。

在昭昭影子後的遠處有一人正慢慢跟著。他穿著一身黑,似乎都要融進了夜色裡。步子很慢,眼神靜靜地看著前面那女孩是背影,她走一步,他跟一步,風從樹梢中掠過,帶來寒意,他看女孩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胳膊,便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至今為止,昭昭為數不多的感情經歷竟沒一段是順利的,初中錯過的懵懂,大學無疾而終的初戀,還有就是現在……

“自作多情的喜歡。”昭昭給自己的心情下了結論。

路過一家咖啡店時,從裡傳出音樂聲,一個女歌手深情地唱著:“我曾是那麼喜歡你,那麼奮不顧身,不由自己,可你卻把我冰冷地拋下,說我只是朋友……”

世上的戀愛很多,錯過的誤會的心情也很多,都是要經歷的,只要過去便沒什麼大不了的。

昭昭這般想著,可還是在咖啡店前停下了腳步。她低頭眼淚滴落。

他不值得。他不喜歡你。所以你也別再喜歡他了。

可為什麼腳卻沒了力氣,再也邁不動步子,可為什麼眼淚卻一顆一顆地掉下來,可為什麼心中泛出無限的酸楚,痛苦到難以呼吸。

昭昭蹲在了地上,將頭埋進懷裡。

而一直在她身後跟著的那人也停了下來,看女孩顫抖的雙肩,想上前卻擁住她時,心裡總冒出一個聲音問自己:你憑什麼?

世上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喜歡上別人,真心實意地喜歡讓他們措手不及沒有準備。所以慌了神,開始想逃避。

有些人躲了一輩子卻依然躲不掉心中的遺憾,有些人則逼問自己能給對方帶來什麼,能更好地讓對方生活嗎?能有信心有責任地與對方在一起一輩子嗎?有些人疑惑,有些人彷徨,有些人害怕,有些人迷茫,然後便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這段愛。

世上的感情呀,總不是三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最後等昭昭上地鐵時,路遙還站在那家咖啡店門前。咖啡店裡的音樂已經換了好幾首了,由悲傷的情感轉為歡樂的口水歌。

後半段路程他沒有再跟,他一直想著昭昭與他說:“沒關係,反正我們是朋友嘛。”

朋友嗎?第一次覺得這詞這麼惹人厭煩。

路遙在那站了許久,直到咖啡店打烊關門,直到街上沒有了人,直到月亮把自己藏在厚重的雲後,直到沒有了光,沒有了風,直到沒有了期盼。可他還一直站在那裡,一直就這麼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