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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伍】窮奇-四凶

待傅君揚一行人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在確認了周圍的確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之後,她才緩緩斂起了唇邊的明媚,如釋重負般的舒了口氣,轉頭看了看那邊的一地碎石,目光一點點變得凝重了起來。

她從腰畔的荷包裡取出了一個精緻華美的銅綠色香膏盒,旋開蓋子,用指甲輕輕挖出了最上層的一點,然後用指腹輕輕在手腕上暈開,漸漸地,開始泛出了輕微的香味。

但很快的,原本幾乎微不可聞的清香便越發濃郁了起來。

“呼……呼唔……”

“吼……”

面前的草叢深處,突然響起了濃重的喘息聲,一張一合。一陣窸窸窣窣之後,茂盛的草叢中突然躍起了一個矯健的身影,並直直撲向了半蹲在地上的女子!

千鈞一髮之際,卿兒不僅毫不閃躲,反而輕笑著張開了雙臂——而那個黑影,則一把撲進了卿兒的懷中,不斷地伸出舌頭舔舐著她的下巴與臉頰,熱情至極。

細看之下,竟是一隻身形健美的黑豹,從體型上看應該尚未成年,但其渾身緊繃的肌肉、根根鋒利的爪尖以及它眸中隨時迸發的精光都遠勝於一般的野獸,看得出是主人精心調教訓練過的。

“好啦好啦!”卿兒笑盈盈地摸了摸黑豹的頭,毛茸茸的,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手感。“窮奇,你怎麼來了?”

被喚作“窮奇”的黑豹此刻早已褪去了之前的戒備與警惕,興奮得直往卿兒懷中鑽,一指粗的黑色大尾巴像有了生命一般翹了起來,糯糯地在卿兒臉頰上摩擦著,甩過來甩過去,將自己的腦袋使勁往她身上蹭啊蹭,高興得不得了。

“好啦,你看你,一高興就沒個正形——”卿兒被黑豹舔得幾乎滿臉都是溼噠噠的口水,卻好像不甚在意似的,寵溺地輕撫著它的下巴。窮奇應該是被摸得很是舒服,心滿意足地枕在了卿兒的大腿上,打起了呼嚕。

指尖,無聲無息地摩挲到了黑豹腰側的傷口處,而摸到的——卻是溼漉漉的一片。

她幽幽嘆了一聲:“很疼吧?那一箭力道可真是毫不留情呢,若不是我恰好看見了,那支箭恐怕不會插在巨石之中,而是插在你的心臟之上了。”

堂堂醉閻王的實力,她一直有所耳聞,就連二哥也對其稍有忌憚。但她的確沒有想到,四凶之中最為擅長掩藏自己行蹤與氣息的窮奇居然一進驚蟄後山就被那人發現了,還差一點被傷到。還好她發現得及時,不然那支箭就不會僅僅在窮奇身上留下些許擦傷而已了。

她抿著唇,從腰畔的荷包中摸索了一陣,取出一個小瓷瓶來,旋開塞子,在窮奇的傷口處傾倒出一點熟褐色的粉末,應該是用來止血的。

藥粉很管用,很快便吸收了進去,傷口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猙獰可怖。

“窮奇——”卿兒垂著頭,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窮奇的頭頂,順滑的絨毛在掌心劃過的感覺很是舒服。她又嘆了一聲,“往後見著那個人,記得繞路走啊……對了,是四哥讓你來的?”

窮奇翻了個身,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平臥了下去,喉嚨中模糊地嗚嗚了兩聲。

她淺淺地勾起紅唇,目光落到了窮奇脖頸上的那根紅繩——被濃密的絨毛擋住了大半,若非湊近了看,旁人無論如何都發現不了這條紅繩的存在。而這條紅繩上,則拴著一個大拇指粗細的小木筒,上面端端正正刻著一個正楷小字。

行。

唉……四哥總是這樣,未免也太小心了!他明明知道以窮奇的聰穎敏捷,一般人根本不會察覺到它,更別說被人生擒將信箋截下,卻還是會留個心眼。其實,就算是以他醉閻王傅君揚本人的身手武功,若非窮奇費心躲避不願出現,又必須遵守命令不能傷人,根本不可能留下破綻被他發現。

一想到這裡,她不免有些後怕——

如果……如果她沒有發現窮奇的蹤跡趕來相救,亦或者,她再晚一點哪怕一瞬間,那支箭便會射入窮奇的左胸骨,一擊斃命。

輕輕取下那只小木筒,翻轉,倒出裡面的信箋來,展開來定睛看去——

然而,其上卻是一片空白……

不是吧,一定要謹慎到這個程度嗎?她差一點就要仰天長嘆了,雖然她自小便知道這個四哥哥向來處事審慎小心,但也不至於當心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抱怨歸抱怨,她還是苦著臉將那張信箋細細展開鋪平。卻見她指尖輕輕一捻,竟搓出星點火花,瞬間蔓延上了那張信箋。

但怪異的是,火苗並沒有將信箋直接吞噬,而恰恰相反的,那簇火焰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在紙張表面來回滾動著,幾番下來,竟自行熄滅了。而此時,紙張上反而漸漸顯露出字跡來——

“雪,姊今已歸,此事恐難久瞞,須速回。另,驚蟄不可久留,兄甚慮之,特令四凶暗中相護。”

四凶?

她低頭望向已經差不多在自己懷中睡熟了的窮奇,不由得失笑。

四哥實在是嚴慎太過了,其實這普天之下能近己之身的人都可以算得上是屈指可數,更別說是傷到她了,怎麼反倒把四兇全數都遣出來了?

嘁,說是憂心她的安危,誰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目的?什麼保護,監視還差不多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卿兒的複雜心情,早已睜開了雙眼的窮奇緩緩站了起來,拉長了身子,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卿兒朝它伸出手來,它便乖巧地在她掌中蹭了蹭腦袋。

她輕笑:“我沒生氣,不必擔心——”

四哥飼養的四兇之中,就屬窮奇最乖順,也極通人性,想必是已經看出了她內心的不悅才會做出這種近乎討好的舉動。

“大姐近日歸國一事,我已經知道了——”她亦站起了身子,順手拂去了衣裙上沾染的枯葉與塵埃。“無妨!就算她真的回來了,第一要務便是進宮面聖,稟報代御西巡一併事宜,再加上朝中大小事務以及官員相繼登門客套一番,如此算下來,少說也要大半個月才有時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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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也不知是朝著面前的窮奇說的,還是自言自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