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說著，但身邊的景象依然在融化著。我甚至不知道，是我的視線模糊了，還是身邊的景象就是這樣的模糊？我慌忙看向自己的雙手，居然也是模糊一片……我開始有了失重的感覺，這又是怎麼回事？
同時我的眼睛開始難受，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讓我無法忍受的痠痛感，這直接讓我無法睜開雙眼……在這個未知的地方，未知的情況下看不清東西，會讓我很恐懼……
我不甘心地揉著雙眼，按壓的隱痛之中，僅看到身邊有一團熒光，那是什麼？勉強向身邊看去，那個懸浮於我們之外的人，是尉遲瀾嗎？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怎樣了？
……“她身上的封印解開了！”
這是誰的聲音？眼睛的痠痛感，似乎也沒有了？
我連忙睜開雙眼，在發現視線終於清晰起來之後，我才感覺到自己已經腳踏著地面，這才喘了口氣。
這裡是何處？昏昏暗暗的，和之前的地方有些相同，但是感覺居然沒有那麼陰森了……程靈栻饒有興趣地摸著牆壁，靈慧則跟著她一起看。這裡依然昏暗，不知道她們能看到什麼。尉遲瀾好像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總覺得她身上帶著更加陰森的氣息……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來到的地方，是通向目的地的？
“此處密道，繪有壁畫最終篇幅，而盡頭，即是此行終點。”程靈栻的話適時地飄在我耳邊。我其實已經沒有多大的心情去研究這些東西，相反地，我居然有一些牴觸之心了，只想要快點結束，回到地面上去。
但是我要走的路，還是看不到盡頭啊。
程靈栻打了個響指，不知道出於什麼原理，四周的燈燭瞬間燃燒了起來，給陰冷的密道帶來了可有可無的明亮與溫度。於是我看向牆壁，想要看看她說的壁畫最終篇幅是什麼。
並沒有什麼變化。
我疑惑的看向程靈栻，這些壁畫依然還是老樣子。這些匆忙的人，這一口巨大的鼎……分明就是之前的情景啊。
她不管我的疑惑，也並沒有回答我。只是沉默著，盯著壁畫，同時一隻手撫向牆壁的細紋，似有十分的感慨。
“莫急。段小姐。再向前走，便是小姐想知道的了。”
她的目光與指尖不捨地劃過滄桑的紋路，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第一個向前走去。只扔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不過是記載了一段往事。”
往事？這些畫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我剛要邁開的步子一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壁畫，情不自禁地也學著程靈栻的樣子，伸出右手撫向壁畫。指尖觸碰到牆壁，我只感覺到了巖壁的冰冷粗糙。我摸著他們，隨著程靈栻向前走去。粗糙的觸感在起了繭的手指上躁動著，像是歷史無言的泣訴。不知道這些壁畫裡畫的……是怎樣的事情？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擺件……奇奇怪怪的儀式。這粗糙的筆觸，會是誰畫下來的，又是畫給誰看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座陵墓是在浩雪舊城中，這裡是靠著陣法隱去行跡的城市，並不在如今的浩雪城境……和我所知的地方完全是兩碼事。
所以，這地方，是不是……就不是“鬥木遺冢”了？
這陵墓……這陵墓埋著的……是誰？為什麼程靈栻說，她的先祖都居住在這裡？她的族人如今又在何處？他們……和這些詭異的畫又有什麼聯絡？……自己居然留下了這麼一個疑團，茫然地來到了這裡…連是否危險都是未知…我何時變得如此不謹慎了，還是說，我對此類事情根本就是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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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埋葬的，究竟是何許人？”
我開口問道，壓抑著不安情緒，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心想不能再如此被動了。
程靈栻停下腳步，隨後回過身來，對著我意味深長地一笑。她沒有回答我，而是又側身看向前方。我不甘，還想追問她，但目光瞟到了一抹不同尋常的顏色。
在這之後，目之所及的地方，壁畫顏色竟然有了很大的變化。這就是新的內容了嗎？我突然有些緊張，有些迫不及待，之前的疑問都消失不見，我彷彿中了詛咒一般，疾步向前走去，想要快一些看到畫的結局。這種莫名的緊張感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總覺得，謎團就要就此解開了。
“這是——？！”我漸漸接近了壁畫，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觸目驚心紅色……看不清具體畫了什麼，我加快了腳步。
但在我終於看清的那一刻，我不受控制地向後連連退了好幾步。
在我面前的，是一大片暗沉的血紅色，那是血液乾涸的顏色，也是整幅壁畫的背景。
在高高的神祭壇上，在祭祀的神柱旁，燃燒著一團團火焰。一些火焰包圍著祭壇，貪婪地吞噬著供奉給神的祭禮；一些火焰簇擁著，繞著神柱向天際盤桓而上。還有更多的火焰，像一條條遊蛇，追趕著、舔舐著驚慌逃離的人群。有許多像是火球的東西，帶著焦黑的形狀在地上翻滾……這些殘肢斷體被逃難的人群肆意踐踏，好不慘烈。
祭壇的火焰之中，還有一個人的影子。這個人似乎是在向天跪拜……但又能有什麼用呢？祭壇中的那一口巨大的鼎下，燃燒著不熄的烈火，看守巨鼎的人抱著草藥嚎啕大哭，而鼎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爬出來一般，正翻湧不止……還有許多不甘的人，正奮力鏟著雪和泥土，奉行著杯水車薪，試圖熄滅滔天的火焰，但絕大部分都為火星濺射到衣物，成了火球在地上翻滾……
地表裂將開來，形成無數巨大的可怖縫隙，像是煉獄的鬼爪，將想要逃離的人抓緊，然後捏的粉碎。那些在冰雪中肆無忌憚綻放的火焰之花，和血色一起渲染出整個壁畫的背景……
畫的邊緣，是點點白斑。那大概是，雪的顏色吧。
明明隔著那麼多東西，我卻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讓人窒息的絕望。
“段小姐。”程靈栻走到我的身邊，似乎是有些冷，緊了緊她的斗篷，“這畫中人，這墓中葬下的——”
“可都是，我程家前人啊。”
她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神裡毫無波瀾，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
“那麼，先前程姑娘說的，祖上生活在此處，是指……”
“便是真的、活在這裡。”程靈栻撫摸著壁畫的一角，她背對著我，我看不到她的神色，想來也是面無表情，“死去的人，自然是死去很久……而活下的，程氏最後一系，又與死何異。族人離去前繪下這一幅巨畫，也算是對先人的祭奠了。……總有一日，段小姐會明白。”
她說著這樣的話，語句裡少了些文縐縐的古板。我很期待她能進一步解釋一下，但是她仍是那個姿勢站在畫前，再一言不發了。她在思索什麼呢？
墓室中，又只能聽見呼吸與火把的噼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