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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鋒影(4)

我會如此積極的準備這一次的刺殺,倒不是因為大哥口中的:“段三娘已經閒了太久,總要找點事做。”而是因為我要殺的這個人是莊氏,並且還有個字和我的名同音。還真是第一次刺殺和家裡有關係的人。(雖然和我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我去找四叔,打聽莊華苑的訊息。四叔很是驚訝,沒想到我居然有這麼個任務。“丫頭,年頭太久啦,那裡比從前變了好多。”他惆悵極了,放下了手中的錘子,似乎在努力地回想著什麼。

在四叔離開後,月涼城的莊家對府邸進行了改造,距離城區更加偏遠了。四嬸在莊家生活了那麼久,卻也不知道莊家是做什麼的,只道是一戶大戶人家,生活闊綽,對待下人很好,更無什麼規矩。只是,不許外人拜訪,家裡人也不與外界來往。當年四叔差人去談贖人的事宜,也沒見到莊家的人,只是出來了一位管家,很痛快的就同意了——看來他們家對外交流全是僕人。莊翎則是最小的一位公子哥,和段雯差不多大,在四叔離開很久以後才出生的,所以他對這位公子一無所知。這還挺神秘的。四叔說,他和父親在那裡呆了半年,都沒聽當地人談論起這個莊家,這戶人家十分低調。那更奇怪了,看來還得我自己親自去打聽。四叔給我一份粗糙的地圖,這是他以前亂畫的,我瞅了一眼,還好,雖然筆畫和註記都很狂草,很有四叔的風範,但能看懂,便大概記了一下還給了他。連四叔這個在月涼城生活過的人都不知道訊息,段家的情報網更不會提供什麼有用的玩意。也不知道買家是誰,就給個名字,殺錯了怎麼辦?我可不想做沒把握的事情。

臨行前,大哥例行給我一個身份方便我偽裝。這個人叫做“林子郡”,曾是江南一位玉商的千金小姐,平時足不出戶。她全家因為海難而死,獨獨沒有找到她的屍體。雖然是千金小姐,但是長相卻非常普通,屬於一眼看過去記不住型別的。其實這個身份我以前用過,然而這不重要,因為那次還沒等我動手,買家就放棄了,原因是,這個買家突然發現,要殺掉的人是他遠方表姐夫的四舅哥的小女婿的表姐的養子。

我的天啊。

再來說這個身份,我之所以敢用失蹤人口的身份,是因為我確定她已經死了。我甚至還存有她貼身的玉佩。並非有人想要殺掉她,而是因為,我在完成任務的時候路過一城鎮,富家子弟飛奔而過的豪華馬車帶起的砂石擊中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這乞丐當場就斃命了,然而並沒有關心她。

奇怪嗎,也不奇怪,因為這裡的人對此見怪不怪了。

我前去檢視,發現她應該是生過一場大病,瘦的皮包骨頭,那石頭正巧打中她的心口。世間的巧合啊,真是沒有道理。我很難覺得憐憫與可惜,只是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她確實和傳說一樣,沒有什麼好看的容貌,可是即使如此她在家裡也一定是掌上明珠。我發現了她藏的很好的一塊刻著“林子郡”的玉佩。林家是玉商,這塊玉肯定也是價值連城,但是她不肯賣掉。

沒人會在意一個乞討者的死活。我把她拖到城外的亂葬崗,想來她也曾是一個富家千金,就這麼淒涼的死去了,一處體面的墳塋也無。

於是,帶著一個不一定能用得上的身份,還有滿腔的疑問,以及偷偷打的一壺酒,我坐上了前往月涼城的馬車。我其實心裡有很多的好奇,比如父親和四叔住在哪裡?僱主和這麼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家能有什麼恩怨?為什麼我打聽不到莊翎半點的訊息?這一次的任務還真的很有挑戰性,唯一的一個,連段家都查不到的訊息。

殺莊翎,僱主和段家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呢?然而,二姐說過,我們不可以好奇,尤其是對僱主的好奇心,萬萬不能有。

我總是在壓抑自己的這分情感,是曰自欺欺人。月涼城距離秋溪並不遠,但是比這還要偏遠。我忍受著馬車的顛簸,看著窗外的蒼涼景象,感覺索然無味。三年來,一直是這樣。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和家人有關,有些壓抑不住了。這不好,我心想,閒的太久了。三年了,回想起我的往事,就像回憶別人的故事一樣。然後,繼續完成並不想完成的任務。

所以呢?要不要在這次任務之後和大哥說一下,我真的累了?

這個不好的念頭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哦,說的好像真的可以一樣呢。

“小姐,到了。”

車伕的話終於把我拉回現實,我用力的搖了搖頭。該工作了,別總想著有的沒的。

現在,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這裡就是玄弈國一處邊境城市,月涼城。這裡的風土人情,都與我所在的城市差不多。我看起來不會像是一個外鄉人。畢竟,都距離皇城那麼遠。那時誰會知道,盜墓與暗殺會成為一個國家的重要勢力呢?怕也只有當今的玄弈王族,雲氏了吧。

我站在城市的道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忙忙碌碌的人群,沒想到啊居然趕上了這裡的節日。還有幾日,這裡會放飛最美麗的孔明燈,用來紀念一場戰爭。前輩們拋頭顱灑熱血,方護佑這裡得百世平安。小孩子們當然不會知道戰爭的慘烈,他們只是在嬉笑打鬧著,準備好節日需要製備的東西。

這不是一件壞事,我想。慕名前來的人並不少,我住進客棧更不會顯得突兀。這次行動不比以往,只要刺殺就完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殺的人長什麼樣子。所以穿了一件再樸素不過的衣服,找了這裡唯一一家客棧住下。我向老闆要了一間很清淨的房間,然後我就被安排住進了頂樓。……這老闆會不會做生意啊。

接下來的事,就是打探訊息和等待時機了。我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很難的事情,總是交給我的。

我放好行李,準備出去探探風。因為做好了混進去的打算,我沒有帶斬月,而是拿著兩把匕首和一些飛鏢,想著必要的時候匕首也可以拿來投擲。

雖然說節日將至,街上也有點熱鬧,但是我並沒感覺到這裡人的熱情。沒有人注意我,沒有人喧譁,也沒有人在街上爭吵,大家都忙著自己的,沒有交流。外地的人和本地人好像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我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總之就是能一眼分辨出來。圍著本地繁華區走了一圈,我只想到了“平和”這個詞。這裡很平和,甚至都有點奇怪了。

這裡的人,好像對別人都漠不關心,店鋪什麼的,也只有外地人來光顧,怪不得四叔和父親生意寥寥,也無人過問。真不知道平時這裡的人是怎麼掙錢的。其實他們對閒事漠不關心本應是好事,奈何漠不關心到我打聽起莊華苑一無所獲。最多知道這莊家善施捨,人似乎不錯,再打聽,就沉默,並且寫了一臉的“多事的外地人”。

我按四叔的地圖前往莊華苑看了看。其實也不是走近去看,因為那實在是太偏遠了,並且少有人路過。我若是刻意的過去反而會很突兀。這戶人家看起來蠻氣派,周圍卻都用高牆圍起來,四叔提到的當年的後院如今也用高牆圍了起來。這真是奇怪啊。而且我以為大戶人家就應該戒備森嚴,沒想到門口根本就無人看守。

偌大的一群建築,就這麼孤零零的坐落於遠離喧囂的城段,彷彿在靜靜地看著這城市一般,顯得格格不入。要說周圍有什麼,那就是很多樹吧,然而被人刻意的砍掉了距離街道近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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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低調的人家,這麼刻意的低調是為了掩飾什麼?人們刻意的疏遠又是為了什麼?是主人過於乖僻還是主人過於清高?這在玄弈國,這個喜好炫耀與強盛的國度裡,是十分罕見的。

那便奇了。我要殺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