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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裝素裹，張燈結綵——
眼下，慕容氏的府邸好不熱鬧。
府上府下。
不論主家分家，上至執事管家長老，下至雜役丫鬟小廝，皆是忙得不可開交。
一切，只為那三日後的“慕容於歸”！
一人抹了一把額頭沁出的汗珠，對著身旁的人道：“聽說，這次來的人都是大有來頭？！”
旁邊那人停下手頭的動作，深有同感地點頭道：“可不是。江湖上的各大門派、世俗中的諸大世家都有大人物要來！”
“姑蘇慕容、清河南宮，一個是威名赫赫的江湖世家，一個是號稱天下第一富的商賈大家，兩者任何一個推出去，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存在，更別說，是這兩者要聯親了！”
“面對這樣的兩座大山，誰不給三分面子？”
“那是！”
率先開口的人連連點頭，頗為激動道：“一個商道之最，一個武道之最，武商聯手，雙壁合一，便是與奉天城裡的那位碰上了，面對如此聯盟，那也要給上一些面子！”
那人笑著點頭。
他笑道：“日後出門辦事，面對其他世家，咱們終於可以板起腰了！”
“是啊。”
率先開口的人跟著點頭，“這些年，別的世家都說我們慕容氏沒落了。可如今，誰還敢說我們慕容氏的不是？！”
“……”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諸如如此的場面，“沒落”了多年的慕容氏府邸裡比比皆是。
如今揚眉吐氣了，府邸裡的諸人臉上無不盪漾著笑容……
笑聲遠遠傳出——
……
稀疏的笑聲，沉悶的房間。
一聲輕喚——
“小姐？！”
望著那道怔怔出神的白衣，丫鬟輕輕喚了聲。
與小姐一樣，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小姐要出嫁了。
可這不是小姐自己的意願，小姐並不想嫁……
打小就跟著小姐，心裡早已將小姐當成了“親人”的她，自然不歡喜小姐不開心。
可偏偏是小姐不想做的、令小姐不開心的事，府中的那些人卻笑得那麼開心……
“嗯。”
輕輕地應了聲，背對著丫鬟，慕容梓萱的聲音徐徐傳來，“小嬋？”
“小嬋在呢。”丫鬟忙應了聲。
小嬋，是她的名字。
“嗯。”
輕輕“嗯”了聲。
微微沉默片刻，慕容梓萱的聲音再次傳來，多了些許疑惑。
她問道：“你說，這世間……有命運一說嗎？”
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裡——
小嬋低著頭。
命運，她如何答？
打小便被兩親賣入了府中，一十八年來，她一直在府中，從未離開半步。
為奴為僕。
似乎，這便是她的“命運”，生來便定下的“命運”……
雖然遇上了小姐，可她的“命運”改變過嗎？
似乎沒有。
只是在有了小姐的照拂後，她的日子好過了些。
為奴為僕，依舊是她的“命運”……
如今，小姐問：命運，她信嗎？
回首自己一生的經歷……
命運一說。
她，似乎是信的……
可她能與小姐這般說嗎？
不能——
等來的是一陣沉默。
笑了笑，未得到答案，慕容梓萱索性又說了起來：“前些日子，我與父親也談過這個問題……”
雖說面對慕容乘風時，“父親”二字已然四年未出口，但每每談起慕容乘風，她還是會以“父親”代之。
慕容乘風再如何不是，也終究還是她慕容梓萱的父親，唯一的父親……
這是源自身體血脈骨肉聯絡，亦是不屈的事實！
小嬋微微抬頭，認真聆聽。
慕容梓萱輕聲問道：“你猜，他如何說的？”
沉默——
小嬋依舊抿著嘴。
家主之事，本就不是她們丫鬟們能夠詬談的。
何況，眼前站著的還是家主的親生女兒……
似乎已然料到此景，對於小嬋的沉默，慕容梓萱也不曾追問。
輕輕吸了一口氣，嘴角浮上一抹淺笑。
她一邊回憶，一邊徐徐道：“當時，他與我說：‘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決定的……有些事，早已註定……就像我娘，就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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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嬋嘴唇抿得更緊了。
微微停頓。
慕容梓萱繼續道：“他還說：‘慕容於歸，這便是我的命……’，讓我乖乖認命……”
“但你知道我說了什麼嗎？”
聲音微微一提，她又問道。
改抿嘴為輕咬著嘴唇，小嬋的兩隻纖細小手死死攥著袖邊。
輕笑一聲，慕容梓萱微提聲音忽然軟了下去。
她輕輕道：“我說：‘我不信命……’”
嘴唇深深凹陷，小嬋的皓齒深深地扎在嘴唇裡，小手則是攥得袖袍滿是褶皺，有著汗漬沾染在上面。
倏忽轉身——
臉上掛著淺笑。
慕容梓萱輕笑道：“可現在，我突然有些信了……”
笑容很淺，以至那對勾出的酒窩留不住那兩行無聲落下的清淚……
雨滴般的聲音輕輕響起——
雙臂陡然垂下，兩瓣嘴唇瞬間拉開。
像是被人狠狠地敲擊了一下，腦袋一陣轟鳴。
小嬋霎時愣在了原地。
聽見的、看見的……
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脾氣火爆、被冠以“冰山”之稱、總是端著一副清冷的模樣、對什麼事都不在意……
她看見了什麼？
又聽見了什麼？
淚水、淚水落在地面的聲音！
那個二十年來從未聽說流過淚的姑蘇慕容氏的大小姐……
落淚了……？
淚水不斷劃過臉龐，“啪嗒啪嗒”聲不絕於耳——
心像是被人死死地揪著。
苦不堪言、痛徹心扉、悲痛欲絕……
該是有多麼的傷心，才會讓木人石心的她哭成了淚人？
惶恐不安、手足無措……
小嬋登時慌了心神，聲音帶著哭腔，“小姐，小嬋……小嬋不相信命運！”
慕容梓萱在笑——
即便泣下如雨淚流滿面，即便傷心不已肝腸寸斷，她依然在笑……
心像是被掏走了，陣陣抽痛不斷從體內傳來，像是決堤的洪水，淚水一下子佈滿了臉龐。
小嬋哭得噎住了，連聲音都發不出半點……
“其實……我也不信……”
緩步走來，慕容梓萱輕輕扶起小嬋。
淚水似乎流盡了，精緻的面孔上淚痕密佈。
咬牙切齒——
“但命運這個混蛋，你若不信，就必須要將它死死踩在腳底！”
又搖了搖頭，她苦笑一聲。
“而我，似乎沒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