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一百年前,我的心口一緊,整個人無力地向前傾去。
當年我的父親離去之時是我陪在他身後,那時候他舉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看起來真的是狼狽叫我無比地想笑。
我叫他,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從此,塗山就是我的,我便就是這塗山的王。”
“孽子。”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我張狂大笑,坐在他身側,為他掖了掖被子,道:“你當我是你的兒子嗎,若你……若你眼裡有一點點我,我根本也犯不著……”
“你……你就是仙宮的棋子,我斷不會信你。”
“母親來自仙宮,可我卻是你的血脈,你的兒子。我空有好聽的名頭,卻活得連狗都不如,父親猜忌母親嫌棄兄弟算計。你告訴我,這對我公平嗎?”我端起滾燙的藥,輕輕攪了攪,吹了吹,待過溫度差不多才送到他口中。
既然都不信我,既然都要害我,不如……不如我反客為主!天地負我,我便毀了這天地!
這個身為我父親的男人眉頭緊鎖,卻怎麼也逃不開,藥汁灑在他的衣上枕邊。
“父親,你想沒想過,你怎麼會病得這麼重?”
他的手指顫抖地指著我,呼吸也變得急促,“你……你……是你……”
我輕輕鬆鬆地彈了彈衣袖,面帶微笑道:“哪裡哪裡,兒子不才,都是跟著父親學的。”
我所有心狠都是拜你們所賜,也多謝你們當初步步相逼才叫我清楚自己的目標。
“我就知道,你是他們的棋子,早知道我就該……早點動手殺了你,是我高估自己了。”
“父親,你老了,你也會老的。”我的手指剛觸碰到他的頭髮時就瞬間白如雪。
我的目光灼灼盯著他,一字一頓:“我是江生羨,我是靠著自己慢慢走到今天的,只有別人做我的棋子,我要當天下的王。”
父親在我的手上一點一點斷了氣,我顫抖著取出他的內丹,我在他的屋子裡守了一夜。渾身冰冷渾身僵硬,他們都說我是因悲傷身,我沒有回話。
我是一個惡人,惡貫滿盈該死得很。有時候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會看周遭很多東西,會想很多東西,我時常喝得稀裡糊塗。我的一雙眼睛卻是比誰看得都要清楚,黑暗之中好多人對我指指點點,第二天就有一盆眼珠子。
塗山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無人再敢討論我的是非。我本想母親待我再冷淡,可到底是我的親人,她背後做什麼小手段我都視而不見。
只是,我的忍耐卻成了她攻擊我的理由。她在我的食物裡下毒,她全然不把我當做血肉,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可以放過我……
“母親,別來無恙。”
水復公主漠然冷視,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無能的小孩子了,我如今可以獨立可以高傲地站在她面前了。可是我的母親,依舊是瞧不起我。
我不想要她的命,我本只打算囚禁她,可是她……百般想要我的命,想要掌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