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還倚在書架上，周圍卻是一片灰暗。
霧濛濛沒有邊際的景象並沒有嚇住蔣蘭宮，他大略知道這是哪兒，也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了。
只是這樣……究竟算自己分魂出竅了，還是對方已經能連通到自己這邊了呢？
“亞父？”蔣蘭宮扶著書架走了兩步。
灰濛濛的世界中只有他一個人。
杜縈迴造了個夢，結果卻只把他拉進來了麼？
這情景和之前杜縈迴被拐去白無谷時差不離，所以蔣蘭宮基本上確定他現在藉著魔體，能夠再次將人帶入夢境了。
這樣倒也不錯，至少可以不用再費力滿八州地派人傳話。
可是見不到人，究竟算是怎麼回事。
“亞父。”蔣蘭宮繼續叫著，鬆開書架，這一鬆手，再回頭便已見不到書架了。
腳下只有一條長長的灰色石板路。
整個世界像打翻了硯臺，墨水潑了一紙。
蔣蘭宮那種不安忽然再次湧上來，他不知道破除這種魔化夢境會不會出現什麼別的麻煩，等著自己醒來之前，難道就得一直在這種地方兜圈子了嗎？
他不叫對方了，沿著石板路走下去。
看似沒有盡頭的石板路，實則不多久便在他眼前到了頭。而那迷茫邊界上的清晰一點，如在水中暈開的墨跡。
蔣蘭宮認了出來，腳步忙快些：“亞父，此番帶我入夢，是為何事？”
他緊走到那方，伸手扶著那逐漸暈散的背影肩頭，墨水般的魔氣飄蕩。
杜縈迴沒有回頭。
“亞父……”蔣蘭宮說著在他身邊彎下腰來檢視，忽然愣住。
杜縈迴的正臉，沒有五官。
他的臉上，是魔氣盤旋而成的黑色的旋渦。
蔣蘭宮緩緩從他肩上鬆開手，突然那魔氣匯成的人形動了起來，一把抓住蔣蘭宮的手臂。
那手抓在身上並不疼痛，也沒有其他的反應，蔣蘭宮便沒掙扎，鎮定下來靜觀其變。
這是杜縈迴？
感覺不到生魂的氣息，也沒有特別邪煞逼人之感，就只是一團霧。
“亞父。”蔣蘭宮無法判斷他究竟有沒有意識，便主動同他搭話試探，“你跟何堂主去哪裡了？我到處尋不見你。”
那團黑乎乎的人沒有回答。
“明如玉還與你一起麼？”蔣蘭宮問。
他不洩氣地接著說：“亞父不必在意無盡洞天這邊，安心休養魔體便好，若有什麼事，用什麼法子告知一聲，我都會很快收到的。”
蔣蘭宮抬眼望著四下茫茫寂靜，忐忑更為尤甚。
“亞父怎麼了？”他心下有些急。
“沒事。”
那聲音竟是從背後傳來，蔣蘭宮還沒回頭，已被身後過來的一雙手摟住。
捏在臂上的黑手化成霧氣散開，那個人影仍靜靜坐著。
“一個不留神你跑這麼遠，回來，離那東西遠點。”杜縈迴從背後抱著蔣蘭宮往後輕輕地挪。
蔣蘭宮回頭，詫異：“亞父有臉了。”
杜縈迴挑眉：“我平日裡是有點沒臉沒皮，可蘭宮你這麼說我也要傷心。”
蔣蘭宮指指前面那團黑影子：“這個亞父真的沒有臉。”
有臉的杜縈迴表情很是費解。
“實話說我也不知道那個東西是怎麼出來的。”杜縈迴攬著蔣蘭宮沿石板路往回走，“我最近在嘗試入夢，就發現這東西在這兒待著。”
“不痛不癢的話倒也沒什麼，只是有些滲人。”蔣蘭宮回頭瞧瞧那團黑霧，“那我方才問的話，亞父可都聽見了？”
杜縈迴點點頭：“這次入夢正是要和你說說。”
蔣蘭宮疑惑：“之前不便與夜燕司傳個話麼？”
“是有點不便。”
杜縈迴說著把他送進一間仍是灰黑色的小院，蔣蘭宮剛要坐下，杜縈迴就先佔了他的地方，伸手把他往腿上一拽，蔣蘭宮便坐進了他懷裡。
“我這不，洞庭湖見了一下老何。”杜縈迴說起，“別擔心，明玖也在場。然後老何說要在八州走走，我簡單送個行，這時候他跟我說，在拜越州韶關發現了你娘以前的藏身之處。”
蔣蘭宮一愣：“我娘……？”
杜縈迴：“他說那兒有一片壁畫石窟。”
蔣蘭宮覺得不可思議：“他之前在雲雷隱宮暗示我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世，怕就是因為這個，可他怎麼透過一片壁畫就知道是我娘？”
杜縈迴說：“所以我現在在拜越州韶關，親眼來看看，我看應該沒錯。”
“知道這件事的還有多少人？”蔣蘭宮問。
“老何說他曾把這件事告訴了杜遠亭。”
蔣蘭宮雖被他抱著，卻坐立不寧：“杜驛雖厭惡我，卻不是愛主動說閒話的人，必定是慕容挑唆，讓他將此事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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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是慕容。”杜縈迴道，“現在他們三人分了三路，老何的意思是他本來是要將那兩個人都渡走安頓，但是現在杜遠亭不按安排好的走，慕容也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了，所以老何現在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