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男人嘆了一口氣，“不會有人明白的。”
“不要緊，不想說的話，下次想說了再來，我一直在這裡，任何你願意出門的時間，我一直都在。”
楚思思送病人離開，病人走在前面，真的很高，楚思思覺得他可能有將近兩米的身高。
如此高大的男人，蹲在鞋櫃前舔運動鞋的時候，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
看上去明明是一個值得託付的男人，偏偏會在家裡做出那些古怪的舉動，任何人可能都是忍受不了的吧。
太奇怪了。告訴誰也不會相信這種古怪的理論，什麼不做這件事就會發生不好的事，這種話就算是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吧。
也許對三歲的孩子而言，就像是狼來了的故事，那個說狼會來的人不過是在撒謊而已。
“醫生，謝謝你們。”
男人突然轉過身，文質彬彬地像楚思思鞠了一躬。身體足足彎到90度，抬起來的時候，幽暗的五樓走廊裡，還能聽到咯噠咯噠骨頭的聲音。
長期保持一個姿勢之後改變動作，身體內的骨骼就會發出這種咯噠咯噠仿若抗拒般的聲音。
“究竟怎麼回事？我們有什麼辦法嗎？”
楚思思給沐春重新做了一杯加了冰塊的咖啡，沐春沒有喝，而是看著杯子數了又數。
“我要加7塊冰塊才喝。”
“老師是在故意開玩笑嗎？這樣開病人的玩笑不好。”
沐春躺倒在椅子上，雙手垂在兩邊，整個人就像拿掉了枕芯的人偶靠枕一般。
“楚醫生，麻煩你，放7塊冰塊好不好？”
沐春朝天躺著，也對著天花板說著話。
楚思思無奈只能將杯子裡已經融化過半的冰塊悉數用勺子舀了出來，隨後又從冰箱裡取出冰河，敲下7塊冰塊，一一放入咖啡中。
“好了，7塊冰塊的冰咖啡。”
沐春端詳著咖啡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我放了8塊冰塊會怎麼樣？”
沐春將手指輕輕伸進咖啡杯中，冰涼的冰塊瞬間包裹在他的手指旁。
“好髒。”
楚思思在一旁皺著眉頭。
“這樣好髒啊，老師，這咖啡不能喝了。”
“有沒有人會覺得必須用手指當作攪拌棒，這樣喝下咖啡才安全呢。”
“有的，也有可能的，人的安全感是很奇怪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沐春轉身看著楚思思，不僅僅是看著，那雙眼睛分明是注視著楚思思。
“你好像很理解這種病人的心思。”
楚思思垂下頭，“我只是，以前聽一個老師分析過這種行為。”
“哪位老師？”
楚思思很想說，就是沐春老師啊，如果說我熟悉病人這種不安感，那也是因為老師曾經告訴過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難道沐春全都忘記了？
說起來，他這些日子和往常不太一樣，難道真的是對過去的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一切都是因為那次生病的緣故嗎？
“是一位很好的老師，和沐春老師一樣好。”
楚思思想用含糊的詞含混過去，不了沐春卻說，“既然你比較瞭解，不如你來負責這位病人吧。”
“我？”之前一直都不讓楚思思單獨對病人進行診療，最多都是配合著沐春做一些簡單的檢查和“演戲”工作，或者去護士那裡要一個靠前的檢查排隊號。
這些工作，說白了任何一個護士都能做好，楚思思也曾經想過，如果長此以往都是這樣做一些和治療沒有直接相關的事情，自己在醫院是不是浪費時間。
她如果學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沒有任何真才實學的話，將來如何能夠成為像他一樣的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老師曾經說起過的理想已經成了楚思思的理想，她願意努力，卻一直都不知道要如何努力。
如今，今天，沐春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楚思思除了惶惶不安，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怎麼可能治療那位病人啊，我都沒有實習經驗，根本不知道如何診斷，更不知道如何用藥，如何幫助他才好。”
“用你爸爸的方式呢？”
“父親的方法？”
“循循善誘，春風化雨，聆聽他的心事，讓他慢慢講出他心裡的......魔鬼之類的東西。”
“會有用嗎？”
楚思思認為不會又太大的作用，父親的方法雖然在很多時候是有用的，但是當年對她來說，父親的那些方法就沒有什麼幫助。
甚至有時候更加重了楚思思的負擔，她愈發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痛苦和不安，她沒有辦法停止，也沒有辦法改變，一切都失去控制。
而父親的方法，慢慢找到源頭，她根本不想去找。
沐春就是在那個時候給了她幫助，真正有效的幫助，沒有回顧童年的記憶，也沒有讓她去思考究竟自己如何會變成這樣，這些行為的產生與哪一段過往的經歷有關。
她記得沐春在郵件中說過，“既然過去很疼痛，為什麼要去回憶？”
“我覺得不行，但我可以試一試別的方法，如果老師同意的話。”
沐春打了一個哈欠，又和平日裡一樣百無聊賴地喝著咖啡，翹著腿半躺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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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只是覺得這種病人又髒又麻煩，整天說來說去那些個事，太無聊了，所以，你只要肯治療他，我什麼意見都沒有啊。就拜託楚醫生了。”
什麼意思？沐春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想治療這個病人，才把病人故意扔給她的嗎？
“老師，這樣不好吧。”
“身心科就是這樣啦，如果你要來這裡做醫生，或者你要去任何地方做醫生，總要為科室的獎金考慮吧，雖然我不想治療這個病人，可是也要為科室賺點錢吧。不管楚醫生用什麼方法，記得多少開一點聰明藥，助睡眠藥，維生素那種東西啊，吃下去多少對身體有點好處，反正沒什麼壞處，我最近在研究益生菌那些東西，醫療保險裡面的益生菌太便宜了，我在想是不是找一些進口的益生菌試試看，讓病人的腸胃更健康一點，對改善身心病也是有好處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