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維塔躬著身子,在許多審視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進入了修特伯爵的庭院大門。
不管是面對侍衛,還是面對下人,都客客氣氣,甚至有些禮貌得過分。
絲毫沒有伊卡斯帝都大商人應有的架勢。
他現在已經是勳爵,可是身上卻完全感受不到勳爵應有的驕傲,和普通的小行商沒什麼兩樣。
“老爺請你過去。”
一名侍衛過來傳達家主的命令。
目光中,滿是警惕。
彷彿在帝都貴族中有些名氣的大商人維塔,是個貧民區低賤的小偷一樣。
不過維塔一點都不生氣:“請您帶路。”
侍衛並沒有將他帶往宅邸裡,但這並非什麼稀奇的事情,不如說,在貴族中,特別是大貴族,這很常見。
這樣大規模的宅邸,房子的部分包括那些下人侍衛們的房子,也才勉強佔據一半的面積,剩餘的面積,自然是各種景觀庭院。
作為貴族,怎麼可能總是在房間裡待著呢?
又不是那些平民,光是在庭院裡轉悠,也不會無聊。
而且修特伯爵是戰士家族,肯定要日常練習的,比起練武場,在更為寬敞的庭院裡練武,會更加舒服。
這還是在帝都裡了。
如果是在別的城市,貴族宅邸中庭院和房子的比例會更大。
維塔略微低著頭,除了保持恭敬外,似乎不敢四處多看,以免被誤認為有異心的樣子,但實際上,餘光卻偷偷的打量著,這並非他有什麼別的想法,只不過是作為商人的職業本能而已。
他注意到,在庭院中,有一些美麗女子。
這些女子的穿著說明,她們並不是女僕下人,更像是貴族女子。
雖然她們似乎在相互談笑風生,可是從動作上,以及眼神上看,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目光,似乎就是瞟向了維塔前往的方向。
他立刻瞭然。
聯姻,或者類似的行為。
這些美麗女子的目的不言而喻。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貴族嘛,都興這個。
只不過,維塔若有所思了起來。
修特伯爵可不僅僅是個普通的伯爵,他可是娶了公主的。
以前大公主和二公主也是嫁了人的,但她們的丈夫,除了情人外,是不可能娶侍妾的。
但看樣子,三公主不同。
如果三公主不同意修特伯爵娶侍妾,甚至只要她有這樣的想法,都不需要明說,這些女子也不可能進入這裡。
維塔立即心中微微暗喜,也許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帶路的侍衛,突然停下了腳步。
而維塔在回過神來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壓力。
彷彿空氣都有了重量,像一件十公斤的鐵甲,壓在自己身上。
他抬起頭,小心的向四周打量一圈,疑惑的詢問侍衛:“請問,伯爵大人在哪?”
他倒是不擔心這是什麼陷阱。
這裡是修特伯爵的宅邸裡。
外人不可能在這裡設定陷阱來害自己。
而如果修特伯爵想要殺自己,也不需要這麼麻煩。
以三公主的勢力,只要說一聲,就算在皇宮門前自己被亂劍劈成肉醬,都不會掀起什麼波瀾。
侍衛回過身來,表情有些複雜得讓人看不懂的,指著前方一處佈置複雜的花壇問道:“看到那處煙了嗎?”
維塔點點頭醒悟道:“伯爵大人是在那嗎?”
侍衛說道:“你可以自己進去,如果你能去得了的話。”
維塔有些疑惑,但看向那道從花壇中升起的煙,想到自己的目的,立刻向侍衛行禮道謝,隨即走向了煙的位置。
他沒有看到,那名侍衛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維塔向前剛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身上的壓力更強了。
再向前走兩步,走得非常緩慢,就像是瘸子一樣,而且呼吸都困難,身上已經出汗,十分費力。
‘這,這是伯爵大人,在考驗我嗎?’
他也是見多識廣的商人,立刻辨別出,這種壓力,是強者的威勢。
又走了幾步後,維塔的雙腿,已經打起了擺子,頭上汗珠如雨一般不停的冒出流下,一些汗珠浸入到眼中,十分難受,可是他卻連用手去抹掉汗的力氣都沒有了,雙手沉重得像掛了五百公斤的石頭,手指動一下都做不到。
“為,為什麼?”
腦袋因為沉重的壓力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殘餘的意識中,根本想不通,修特伯爵願意見自己,又為什麼要這樣考驗自己?
他咬著牙又走出一步,那強大的威勢彷彿加強了兩倍。
瞬間,維塔雙眼一黑,整個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當看到維塔倒下,那個帶路的侍衛,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握緊拳頭:“十七步,超過了十五步,不到二十步,好耶。”
不過看向炊煙時,欣喜變為了敬畏。
吞嚥了一下口水後,才緊張的走向倒下的維塔。
在維塔的身邊,向著炊煙的位置行禮後,動作有些僵硬的提著昏迷的大商人,慢慢倒退。
等感受到的威勢淡薄到近乎沒有後,他才松了口氣,再次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等一下。”
一個身影跳了出來。
侍衛的表情立刻僵住,然後轉向那個身影,討好的說道:“阿姆大人,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阿姆狗臉狡黠的說道:“把他留下,還有......”它抬起狗爪,爪心向上。
侍衛立刻哭喪著臉:“阿姆大人......”
阿姆才不會上當:“你們拿客人和主人來打賭,以為主人不知道嗎?平時不管你們,這個客人是主人看重的人,這次,你們的賭注,都給我交上來,否則就讓你們去看門、做車伕。”
侍衛放下維塔,瞬間變臉,諂笑道:“大人,是,是,請放心,我立刻去幫您收齊賭注。”他可不敢和這只狗對抗,這裡離家主很近,以家主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只狗的動作,肯定是家主默許的,而且,這只狗的實力實在太強,雖然宣稱是還在上階的範疇,可侍衛中,卻無一人是它的對手,更有家主在後頭撐腰,就算被它打得半死不活,也沒人能救得了自己,更不用說,它掌握著修特伯爵家的治療大權,如果受了傷,還得請求它的醫治呢。
在修特伯爵家中,沒人敢將阿姆當做一隻狗來看待。
那些被送來,希望能得到修特伯爵看中的女子們,但凡有人將它當做狗來看待,都會立刻被趕走。
雖然心中在滴血,但侍衛還不敢表現出來,否則就不止是損失這次的賭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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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贏了,最少能得到堪比半年月金的賭注,現在卻要全部交出去,心痛是自然的,但比起被調去看大門,損失就小多了。
“記住,一枚銅幣都不能少,否則就讓你在床上躺一個月,再去看門。”
阿姆肆無忌憚的威脅,心中卻欣喜,這要求,當然不是馬修提出來的,現在的他才不看中侍衛們的這點錢,否則之前的幾次,他就阻止這些侍衛拿來訪的客人開賭了,甚至如果不是無法完全控制住四溢的威勢和殺氣,他都想玩一下呢。
這是阿姆自己的想法:見財起意。
雖然作為家中的一員,它也有每個月的月金,或者說零花錢,可是錢再多都會不夠花。
反正這些侍衛們打賭的行為也不是能公開的事,偶爾敲詐他們一下,也可以讓自己賺點零花錢,又能敲打一下侍衛們,還不會讓他們傷筋動骨產生什麼怨恨。
侍衛恭敬的行禮後,一溜煙的跑了,他要趕緊去收錢,心中在哀嘆,為什麼是今天自己做領路人,否則倒黴的就不是自己了。
阿姆看著侍衛的背影,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後來到昏迷不醒的維塔身邊,將他翻了個身,面朝上。
狗爪在維塔的臉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喂,醒來了,在這裡睡覺會生病的~。”
足足拍了十六下。
維塔的臉都快要拍腫了,才甦醒了過來。
“這,這裡是。”
他迷迷糊糊的甦醒,腦子還有些混沌。
好一會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隨後一張狗臉出現在視線當中。
“啊~,是,是阿姆大人。”
“反應還真快,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商人呢,這本事就不是別人能比的。”
阿姆小小的驚歎,很多人在醒來後看到狗臉,可不一定能想到它呢。
維塔一骨碌從地上爬起,立刻畢恭畢敬的向阿姆行禮:“很榮幸能見到您,阿姆大人。”
阿姆點點頭說道:“很抱歉,讓你昏了過去,不過主人因為一些原因,暫時無法收斂威勢,讓我代替他與你說話。”
維塔看向那炊煙,眼中閃過一絲敬畏,當然不敢接受阿姆的道歉:“是我冒昧來打擾伯爵大人了,大人能夠原諒我,才是我的榮幸。”
他保持著單膝下跪的姿勢,因為阿姆外形是狗,體型嬌小,站立的姿勢會顯得很無禮,有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單膝下跪的姿勢,不管對誰,都能顯得謙卑。
阿姆說道:“你的來意,我的主人知道,但是他很好奇,為什麼你不會去找愛麗絲,而是來找他呢?”
維塔再次看向炊煙。
“這個距離,他聽得到的,你不需要大聲,正常的說話就可以。”
阿姆說道。
維塔回過頭看向它,露出微笑道:“尊敬的阿姆大人,公主殿下已經嫁給了伯爵大人,那這個家,自然是伯爵大人做主,我當然得找家主而不是擅自去找家主夫人的啊~。”
阿姆看著他的表情,目光如刀劍般鋒利。
但維塔絲毫沒有動搖。
“呵呵。”阿姆笑道:“真不知道該說你是狡猾呢?還是嗅覺靈敏呢?”
維塔笑道:“這兩樣,不是一樣嗎?對於一名商人而言,不管是狡猾還是嗅覺靈敏,都是讚美的詞語啊。”
一人一狗,對視著笑了起來,笑得很雞賊。
笑了好一會,阿姆才說道:“你的事,我的主人答應了,不過不會太多,你也知道,你只是個勳爵,並不是真正的貴族,想要參與到這其中的貴族多如牛毛,即便是愛麗絲幫助,也不能給你爭取太多的機會。”
維塔頓時欣喜萬分,先轉向炊煙的方向,鄭重其事的行禮:“感謝伯爵大人。”又轉向宅邸的方向行禮:“感謝公主殿下。”最後轉向阿姆行禮:“感謝阿姆大人的幫助。”
他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達成了,要知道,前面有多少貴族在搶這個機會呢,根本不是一個非貴族的人就可以得到的。
原本來這裡,也不過是想著,憑藉以前對馬修曾經的一點點情誼,看看有沒有機會,商人嘛,哪怕只是一絲可能,也得嘗試一下,如果能成功,那就是一本萬利,哪怕一分錢都沒賺到,甚至倒貼錢進去,說不定今後真的有可能獲得爵位,成為一名真正的貴族,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阿姆並沒有因為他的恭敬而飄飄然,反而告誡道:“先提醒你,你不是貴族,所以,如果你出了問題,那就不是丟掉一點錢財就能解決的事情,全家處決都是最輕的,你要想清楚了。”
維塔立刻嚴肅的說道:“請伯爵大人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絕對不會丟伯爵大人與公主殿下的臉面的。”
“希望你能做到。”
阿姆說道:“你和我們家,也算是有些情誼了,而且你也比較聰明,所以主人願意給你這次機會。”
維塔心中充滿感激的無聲感謝。
好一會後,他才說道:“阿姆大人,我聽說伯爵大人和夫人們,還有您,都喜歡吃甜點,正好,前幾日,我手中有一些會做特色甜點的奴隸,他們是從東部過來的,希望能讓伯爵大人和夫人們,還有您,能夠品嚐一下。”
阿姆意味深長的說道:“沒聽說過你居然還做奴隸貿易呢。”
維塔立刻搖頭說道:“請大人不要誤會,我從來都不做奴隸生意,不過這些奴隸,是一名奴隸主,欠了我的錢,又還不上,就用這些奴隸來抵債的,因為他們有些技藝,我就收下了,現在送給伯爵大人。”
阿姆說道:“希望如此,我的主人雖然不討厭奴隸商人,但也不是很喜歡奴隸商人。”
維塔瞭然:“我與伯爵大人一樣,雖然不討厭奴隸商人,但也不是很喜歡那些將同胞當做貨物肆意玩弄的傢伙,只不過作為一個商人,要在帝都站穩腳跟,就或多或少的會與他們打交道,您也知道的,有不少貴族都喜歡奴隸這樣聽話順從的下人。”
阿姆似乎是理解的點點頭,轉移了話題:“你來的路上,看到那些女人了嗎?”
維塔點點頭。
阿姆說道:“雖然那些女人,在這裡,很有風範,可是我的主人還是擔心她們的人品。”
維塔想到剛才的話題,立刻明白,向那些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伯爵大人,是希望我能調查一下嗎?”
阿姆說道:“不是什麼大事,能粗略瞭解一下她們在外的評價就行,如果太隱秘的,也不需要你來做。”
維塔想了下說道:“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請大人等待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