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聲閃進一個圓形門裡,又是一個小院,院裡的房間都掩著,穿過小院,透過一道門,豁然開朗,卻是一個大院子,正前方盡頭有一道門,通向後院菜地。見聲往左轉,便看見一間大的房間,正是大孤覺禪師的茶室,黑漆的木質房,門窗地板一概是黑色的,走廊很寬,正門(往裡看)左邊趺坐著一個七八歲年紀的小和尚。
“見法。”見聲先喊了一聲。
見法不知為何卻閉著眼睛,不應聲。見聲走過去敲了敲見法的小光頭,把個小和尚從睡夢中驚醒。
“什麼人!”見法嚇得往後一縮,對著空氣做出防禦的動作。
見聲咳了一聲,喚道:“看這邊,是你二師兄。”
“哦,”見法擦了擦嘴角,嘻嘻一笑,撓著頭問道,“二師兄,你怎麼進來?”
見聲道:“師父讓你守在這裡睡覺嗎?”
見法小臉一紅,巴結道:“二師兄,你不要說,我到後山摘桃子,分你一半。”
“還不是我摘給你吃。”見聲暗暗好笑,說道:“好,你在這裡看著,我進去跟師父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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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兩面通透,前邊是院子,後邊通向後院菜地,採光極好,室內物事一目瞭然。在茶室正中的位置上擺放著一張長案,案上鋪著一卷畫紙,一名老僧正在畫紙上悠然點墨。
看那老僧,短髮長鬚,鬚髮皆白,面色紅潤,乃長壽之相。
旁邊侍立著三個小和尚,見香見味看著茶爐,見觸幫忙洗墨,個個精神抖擻,不亦樂乎。
見聲上前施禮,如實稟告前院之事。
大孤覺禪師將畫筆遞給見香,看了看見觸的方向,微微笑道:“老僧卻想不起有個叫‘謝瞻’的畫友。罷了,即刻想到用畫友為由求見,他也是敏捷之人,見一見無妨。”
謝瞻領著白無瑕和皇甫居一走過小院大院,踏上畫室走廊,摸了摸見法的小光頭,隨即朝茶室裡高呼:“老和尚,幾十年不見,搞得這麼雅緻了啊。”
三人走進茶室,見聲帶著見香見味見觸見法施禮退下。
“二師兄,咱們去耍子!”見法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白無瑕掩嘴一笑,隨即雙手合十,朝大孤覺禪師施禮。
大孤覺禪師緩緩笑道:“老僧管教無方,讓各位施主見笑了。”
“老和尚,這個人是誰?”謝瞻看著原先見觸洗墨的方位,用手一指。
一名銀衣男子,仍舊坐在原地研墨。
白無瑕和皇甫居一進來時看到銀衣男子都不禁微微一怔,頗感意外。
銀衣男子只是抬眼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相比謝瞻姿態傲慢給人一種咄咄逼人之感,銀衣男子雖未起身,卻並不顯得倨傲,看著他仔細研墨的姿態,反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充滿溫暖。
白無瑕的視線跟著謝瞻的手指,落在銀衣男子身上。
那銀衣男子身上似有一股神氣,雖然沒有任安居那般如琢如磨的玉面,卻很耐看。
“在下尚風悅。”銀衣男子起身朝白無瑕一揖,“幸會。”
白無瑕回禮道:“白無瑕,幸會。”
皇甫居一即道:“小生皇甫居一,有禮了。”
尚風悅微微笑道:“有禮了。”
謝瞻不管那倆人,繞著長案觀摩畫作,鼓了三下掌,轉頭跟大孤覺禪師道:“老和尚,有進步啊。不過你畫的東西不如你煮的茶好,咱們坐下喝杯茶,聊聊舊事,如何?”
白無瑕雖覺謝瞻無禮,卻並未出言阻撓。
大孤覺禪師對後生晚輩的輕狂似已司空見慣,微微笑道:“老僧與施主素昧平生,不知施主此話從何而來?”
謝瞻笑道:“八十六年前我還抱過你呢,你那時才呱呱落地,自然是不記得了。”
“放肆!”尚風悅勃然動怒,“謝公子,老禪師是在下十分敬重的長者,你若再口出不遜之言,休怪在下無禮!”
皇甫居一心知己方理虧,站到謝瞻和尚風悅之間,稍作阻撓。
白無瑕則暗暗踢了謝瞻一腳,以示警告。
大孤覺禪師看了尚風悅一眼,和藹道:“兩位施主稍安勿躁,且都坐下飲茶,慢慢說。”
白無瑕笑道:“好啊,很久沒喝茶了。”
“哎,要是有一缸酒,不知該多好。”謝瞻十分欠揍地感嘆道。
尚風悅微微一笑,應道:“謝公子好飲,下山斗酒如何?”
謝瞻道:“丫頭,你的手下敗將又預定了一個。”
“哦?”尚風悅奇道,“原來是這位姑娘能豪飲嗎?”
皇甫居一哈哈一笑,“尚……”
“尚無敵手。”白無瑕淡淡道。
“哦?”尚風悅已落座,坐在大孤覺禪師左手邊,卻是下首。
上首被謝瞻很不客氣地搶了去。
白無瑕挨著謝瞻坐下,在尚風悅斜對面。
皇甫居一坐在末席,靠近尚風悅,隱隱察覺到尚風悅被白無瑕那句“尚無敵手”激起了鬥志,笑道:“白姑娘一口氣能飲這麼大的一缸酒,哈哈。”
尚風悅覺得皇甫居一笑哈哈的很是有趣,就是說話似乎過於誇張了,微微一笑,道:“在下曾聞藍玉人和寧仙子狂飲十日十夜不醉,在此之後,便無此等傳說了。”
白無瑕笑了笑,不置可否。
謝瞻道:“我今日來此,除了一會老友,還有一件要緊事。”
大孤覺禪師分茶已畢,隨口問道:“謝施主有何要緊事。”
“既言施主,必然就是錢的事了。”謝瞻口出驚人之語,“老和尚,你果真是健忘。去年我借給你一百兩金,不要還的嗎?”
大孤覺禪師呵呵笑道:“謝施主說笑了,老僧吃齋度日,要那一百兩金作甚?”
皇甫居一見謝瞻看似無禮,卻似故意惹事,另有目的,暗暗戒備,靜觀其變。
尚風悅只在謝瞻說抱過大孤覺禪師時動怒一次,其餘時候都很淡然,而且這種淡然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
相較而言,皇甫居一則是強行作出淡然的反應,不得已時還得用笑聲掩飾不安。
白無瑕關心謝瞻,雖然覺得謝瞻每一句話都有信口雌黃的嫌疑,但大孤覺禪師始終不以為意,又讓她覺得那些話只是老友之間的戲謔玩笑。
謝瞻一本正經,掰著手指頭跟大孤覺禪師道:“老和尚,衣食住行,吃齋能解決食,衣、住、行的用度,修葺寺院、僱傭小沙彌的花費,難道是不要錢的嗎?”
“那些小和尚是老禪師的弟子。”尚風悅糾正道。
謝瞻笑道:“此外筆墨紙硯,都非俗物,還有這裡,茶爐、茶壺、茶杯……”
“謝大哥,你不是有十萬兩金嗎?送給老和尚一百兩,又何妨呢?”白無瑕數落道,“你們還是老友呢。”
謝瞻道:“好久的事情了,差不多揮霍完了,一百兩是急需之財。”
大孤覺禪師見謝瞻盯著自己,微微搖頭,笑道:“老僧沒有錢。”
“你這是想賴賬咯?”謝瞻不客氣道。
尚風悅知道謝瞻是無理取鬧,但他暫時想不通謝瞻無理取鬧背後的深意,微微一笑,問道:“謝公子可有借條?”
“沒有。”謝瞻應聲道,“我相信老友的為人。”
尚風悅啞然失笑,慨然道:“那好,我改日代老禪師……”
“就要今日。”謝瞻強橫道。
尚風悅便道:“若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