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最後一束彤紅也在深色裡漸漸淡去。
辯機不再顧他，只拂了拂衣袖，點上一盞油燈，回身道：“為德今日不回府上去？”
李恪重新坐回蒲團上，藏藍色的袍子垂在地面也不去撩起：“辯機不願收留我？”
“會昌寺至吳王府的距離不過一個時辰，吳王回京卻過家門而不入……是何意？”
“家門……你一個出家人，還提什麼家？”李恪一手將觸及地面的衣袍撩起，擺放整齊，低頭許久後突然看向辯機，問道：“皇宮、吳王府、疆場……辯機啊，你說這哪處才是李恪的家呵？”
辯機一時間無以言對，他知李為德，但他不知李恪……
“辯機，今晚委屈你同我擠一擠罷？”說著，李恪便寬衣解帶的朝辯機的床而去。
辯機見狀，暗想到：你倒說的好聽話，什麼委屈我同你擠一擠？彷彿說的我為客，你才是主一般！
辯機一手順過那藏藍色的廣袖，三步並做兩步的扯著他走到門前，力氣之大，差點是將李恪扔了出去！未等李恪發作，屋裡的人便道：“誰讓你碰貧僧的床？書房睡去！”說罷，“啪嗒”的一聲已將門關好落了鎖。事後彷彿想起什麼，轉身隔著落鎖的門對屋外人道：“書房只有多伽羅香，你嗅不得那種味道，莫去點它，便這般將就一晚罷！”
屋外人應了聲，背過身子隱在了夜色中。
彼時的夜還不算深，居士寮裡一間寮房內燈火微微。高陽已換下鵝黃宮裝，改著了一身素色的粗布麻衣，想必是衣服的料子太過粗糙，脖頸和手腕都隱隱有些紅痕……高陽披散著頭髮，臉上粉黛未施，顯得幾分蒼白。除去脂粉遮掩，露出眼角呈弧形的三顆淚痣，本應是潔白美玉上的一許瑕疵，卻為她點綴出幾分嫵媚之感……
身前的案几上擺放著那把“如此江山”，高陽看著這琴許久，手透過琴絃撫著琴身雕刻的木樨花。抬手時觸到了琴絃，引得絃音“徵徵”，高陽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雙手撫上琴絃，不像辯機聽到的那般“不怎麼樣”！
此刻的琴絃在高陽指下，若點弄流水一般柔軟。一指空靈，一指清遠。悠然如微風醺醺欲醉春，澄然似水波漾漾映秋光……
絃音未斷，鶯聲起。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絃音嘈嘈切切，將佛經當成了《樂府》，聲音愈唱愈平靜：“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也不知究竟唱了多久，只知道終於停下來時，大約蟲鳥都回了巢，聽不到鳴叫的聲音……
高陽對著銅鏡，痴痴笑著，彷彿在嘲自己這般，宛如弄琴自哀、顧影自憐。
銅鏡裡的影子彷彿在對她說著：你看，這張皮囊算得上是月貌花容。你看，這身份算得上極致的尊貴。你看，就連你的夫君都是極尊貴的公子。倘若你遇不見辯機，這一生便就這樣規規矩矩的過了，豈不是好？
豈不是……好。
呵……
都說天道常變易，運數難杳尋。這算是當真認了命，求了母后讓自己來會昌寺待一段時間，不過是讓自己更加堅定，與他絕決罷了……
想想自己來會昌寺已是月餘，也算是每天與辯機朝夕相對，只是那人眼裡只有他的佛，便連一絲多餘的眼神都不曾留在自己身上……
也罷，再過兩月……再過兩月！
他們就真的是……
君在佛門，我為婦人，參商陌路，天涯……不遇了……
窗外最後一束彤紅也在深色裡漸漸淡去。
辯機不再顧他，只拂了拂衣袖，點上一盞油燈，回身道：“為德今日不回府上去？”
李恪重新坐回蒲團上，藏藍色的袍子垂在地面也不去撩起：“辯機不願收留我？”
“會昌寺至吳王府的距離不過一個時辰，吳王回京卻過家門而不入……是何意？”
“家門……你一個出家人，還提什麼家？”李恪一手將觸及地面的衣袍撩起，擺放整齊，低頭許久後突然看向辯機，問道：“皇宮、吳王府、疆場……辯機啊，你說這哪處才是李恪的家呵？”
辯機一時間無以言對，他知李為德，但他不知李恪……
“辯機，今晚委屈你同我擠一擠罷？”說著，李恪便寬衣解帶的朝辯機的床而去。
辯機見狀，暗想到：你倒說的好聽話，什麼委屈我同你擠一擠？彷彿說的我為客，你才是主一般！
辯機一手順過那藏藍色的廣袖，三步並做兩步的扯著他走到門前，力氣之大，差點是將李恪扔了出去！未等李恪發作，屋裡的人便道：“誰讓你碰貧僧的床？書房睡去！”說罷，“啪嗒”的一聲已將門關好落了鎖。事後彷彿想起什麼，轉身隔著落鎖的門對屋外人道：“書房只有多伽羅香，你嗅不得那種味道，莫去點它，便這般將就一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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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人應了聲，背過身子隱入了夜色中。
彼時的夜還不算深，居士寮裡一間寮房內燈火微微。高陽已換下鵝黃宮裝，改著了一身素色的粗布麻衣，想必是衣服的料子太過粗糙，脖頸和手腕都隱隱有些紅痕……高陽披散著頭髮，臉上粉黛未施，顯得幾分蒼白。除去脂粉遮掩，露出眼角呈弧形的三顆淚痣，本應是潔白美玉上的一許瑕疵，卻為她點綴出幾分嫵媚之感……
身前的案几上擺放著那把“如此江山”，高陽看著這琴許久，手透過琴絃撫著琴身雕刻的木樨花。抬手時觸到了琴絃，引得絃音“徵徵”，高陽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雙手撫上琴絃，不像辯機聽到的那般“不怎麼樣”！
此刻的琴絃在高陽指下，若點弄流水一般柔軟。一指空靈，一指清遠。悠然如微風醺醺欲醉春，澄然似水波漾漾映秋光……
絃音未斷，鶯聲起。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絃音嘈嘈切切，將佛經當成了《樂府》，聲音愈唱愈平靜：“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也不知究竟唱了多久，只知道終於停下來時，大約蟲鳥都回了巢，聽不到鳴叫的聲音……
高陽對著銅鏡，痴痴笑著，彷彿在嘲自己這般，宛如弄琴自哀、顧影自憐。
銅鏡裡的影子彷彿在對她說著：你看，這張皮囊算得上是月貌花容。你看，這身份算得上極致的尊貴。你看，就連你的夫君都是極尊貴的公子。倘若你遇不見辯機，這一生便就這樣規規矩矩的過了，豈不是好？
豈不是……好。
呵……
都說天道常變易，運數難杳尋。這算是當真認了命，求了母后讓自己來會昌寺待一段時間，不過是讓自己更加堅定，與他絕決罷了……
想想自己來會昌寺已是月餘，也算是每天與辯機朝夕相對，只是那人眼裡只有他的佛，便連一絲多餘的眼神都不曾留在自己身上……
也罷，再過兩月……再過兩月！
他們就真的是……
君在佛門，我為婦人，參商陌路，天涯……不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