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禕從教室出來，一個人走在從教學樓通往食堂的連廊上，邊走邊默默背誦課文。
這條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假期，他天天走，雖然不能說閉上眼都能走，但邊發呆邊走，他也能穩穩當當走到食堂。經常的狀態是，他因為背誦的過於忘我，走到食堂吃完飯，回到寢室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吃沒吃飯，到底吃了啥。頗有一番忘我精神。
雖然他這個習慣會被他媽媽總結為，讀書讀傻了，但讓同齡的同學們欽羨不已。
他就是這樣，像往常一樣走著，阮眠眠和夏青野就冷不丁的喊著他名字從一旁竄了出來。
宋禕思路戛然而止，他面無表情，鎮定無比的樣子，但是“咣噹”一聲掉到地上，展露了他想要罵人的心情。
眠眠&；；青野：“……”
宋禕淡定的彎腰撿起飯盒，繼續往前走。
但如果湊的足夠近，就能聽到他碰碰亂跳的心跳聲。
眠眠忙跑到他前面，和青野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袖子，“宋同學，不忙不忙，來來，你來……”
宋禕茫茫讓中，就被眠眠熟門熟路的拽著拐了彎，目的地還是他無比熟悉的實驗室——就是曾經眠眠做模擬題的那間。
宋禕餓著肚子，和眠眠、青野對峙而坐，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他空空蕩蕩的飯盒，飯盒角上，剛剛還磕出了個小坑。
對題目能侃侃而談，說出三五種解題思路的學霸宋同學，完全不擅長應對女生，尤其是在沒有其他熟悉的人，要單獨面對超過一的女同學時。
他長久的盯著那個小坑，保持高冷的模樣。
青野撞撞眠眠，向她努嘴，示意她趕緊解決這個尷尬的局面。
眠眠象徵性的咳嗽了兩聲，宋禕果然把視線從他的飯盒轉移到了她身上。
青野暗暗鬆氣，她剛剛都要懷疑，她們是不是得先賠他個飯盒，還是先去給他買份飯。
“那個宋同學，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吃飯了。”眠眠歉意的說。
宋禕點點頭，神情看上去，除了不爽，還是不爽。
青野見他這幅表情，用手指敲敲桌面，語氣不善的說，“雖然耽誤你吃飯了，但是我們也餓著，你也不好意思，你吃著，我們看著，對吧？”
這次換了眠眠和宋禕一起齊刷刷的盯著她看了。
不知理虧為何物的青野，還要繼續說，被眠眠緊急制止了。
宋禕腦門上，黑線都要出來了。
但他有紳士精神，不至於因為餓肚子和女生生氣。
“你們找我幹什麼？你們不是有熟人嗎？”他冷靜的掃視著他們倆，意思是，我們不熟，你們為什麼要耽誤我吃飯。
雖然話沒有針對的詞，但那語氣，怎麼聽都讓人手癢。
“我說你這個同學，是不是現在人際關係還是不行呀？”青野直沖沖的問。
眠眠按下了她，微笑著解釋，“是這樣……宋同學……那什麼，你現在還和榮祿是同桌嗎？”
宋禕保持他的雕塑表情，點點頭。
“那他最近有什麼異常嗎，以你的觀察來看？”眠眠語氣不自覺加快。
宋禕認真的打量著她，觀察她的微表情，在聰明的大腦裡，快速的分析著，然後，他非常鎮定的做出了判斷，並本著去偽存真的原則，問道，“榮祿把你甩了嗎？”
眠眠：“？？？”
青野：“！！！”
她倆徹底無語了，一時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在青野有些看戲的神情矚目下，眠眠扶額無奈道，“不是這個問題，我是說，他學習上，有什麼異常嗎？”
宋禕挑挑嘴角，“異常？他根本沒正常過吧。”
“……”
看到她們默默認同的神情，宋禕繼續說，“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標準，那沒什麼不正常的。”
眠眠撓撓頭髮，換了問法，“那，他高三和之前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
“對，就是……到了高三，有沒有突然多了或者少了什麼習慣？或者對什麼事情，產生了什麼刺激？”
宋禕看看眠眠，又看看青野，思考了很久消化她們的問題，看她們焦躁的樣子，他突然嗤笑出來，他了然於胸，問道，“你們不是要問我，他為什麼考不好了吧？”
眠眠和青野連連點頭，“對對對。”
宋禕整個人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椅子因為突然的重力，撞到背後的實驗桌上，金屬碰撞的聲音，刺耳又醒神，眠眠金屬撞擊的摩擦的聲音，弄得耳膜一陣發癢，忍不住用手揪了揪耳朵。
宋禕已經一改剛剛面目表情的淡定模樣，他掛著一絲譏諷和不忿，撇著嘴角，雙手抱胸，以防備和敵對的姿態面對她們，語調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分，“那我倒要反問你們了，你們，憑什麼覺得他就該考好？”
為什麼？
眠眠茫然的看向青野，青野同時也在看她。
為什麼？因為他本來就該考好啊！
“因為他聰明？因為他就該學習好？學習好就一定應該考好？”宋禕譏諷反問，“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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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好，不就是應該……”眠眠喃喃耳語。
“聰明就該學習好，學習好就該考好，考好就該所有都成功……你們也太能幻想了吧？”宋禕下意識已經攥緊了拳頭，“憑什麼你們就覺得他！必須！要考好？考多好？第一？是不是，你們是不是覺得他該考第一，把別人都踩在腳下面？就算他上課發呆開小差，翹課不來，不做作業，不補習，也理所應當比別人學習好、考的好？你們當學習是什麼呀？”
眠眠沒想到她理所當然的一問，竟然引起宋禕如此大的反應，他的憤怒已經讓他秀氣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不知他是因為她們對榮祿優秀的預設還是對努力的否認激怒了他，宋禕像常年臥在籠子裡的獅子，溫和無害，但暴怒之時的吼聲，依舊震人發顫。
他不住的小幅度的點著頭，“好好，行，你們以為就以為吧，我可以告訴你們，他沒有任何反常，依舊是上課不學習，下課不學習，自習不學習，我行我素不知道搞什麼東西，窩在自己的殼裡不知道在抗拒什麼東西，他一直就那樣，我承認他很聰明，比我聰明，但是他考的好或者不好，都是他自己的問題！如果，他看不起我的話，那麼以前的宣戰依舊有效，他不願意在小考上和我一較高下，咱們高考見！我，絕對不會輸給他！我會堂堂正正贏！”
他怒氣衝衝的說完，拍著桌子站起來，走向門口。
眠眠和青野被他激動之下噴了一臉口水，呆若木雞，見他走到門口，又扭頭回來，拿走了他忘在桌子上的飯盒。
“讓所有人心服口服！”他指著眠眠鼻子，惡狠狠的說。
直到宋禕走路的聲音從樓道裡徹底消失，眠眠和青野才相互對視一眼，彼此目光中，都是難以開口的茫然。
青野長長嘆了口氣，“我說，榮祿到底是給人家施加了多大壓力啊，這孩子這麼大怨氣？”
眠眠也萎靡下來，靠著椅子發呆。
“我們說，他不如榮祿了嗎？”青野碎碎念。
眠眠搖搖頭。
“我們說，榮祿應該比他考的好了嗎？”
眠眠繼續搖頭。
“我們說，榮祿比他聰明了嗎？你說，我們說了嗎？”
“沒有。”
“我們說，我們瞧不起他了嗎？”青野情緒越來越強，忍不住快頻率的拍著桌子，不用眠眠應和了，她自己已經開始自問自答了，“我們什麼也沒說啊，就是問問榮祿有沒有什麼異常，沒有異常，他能什麼都會，就是答不對嗎，這問題大了吧！我們問個正常的問題過分嗎？”
眠眠面部表情僵硬的轉頭看她。
“不過分啊！”青野怒嘆，“這孩子他，他怎麼，他也太能自我代入了吧！”
眠眠抬眼望天，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