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夜晚,悶且熱。
原儲物間改造的小臥室,牆壁還保持著毛坯時期灰突突的模樣。因為沒有窗,小屋要開著門,等外面的夜風穿過客廳,拐個彎,才能到達這裡。牆角的落地扇吱扭扭的搖著頭,週期性的小風,一陣陣掃過床上,卻起不到什麼降溫的效果。
此刻,18歲的少女阮眠眠,坐在床上,低著頭,陷入沉思。
中午的時候,她和好友夏青野,從對門的鄰居家,也就是她居住了十幾年的房子裡,搬出了最後一箱書,之後暢快的對著房子的新主人,那個討人厭的小鬼吼了一句“我以後再也不會進這個房子了!”,隨後重重甩上了門,鐵門撞上的震響,充斥了整棟樓的樓道。
而現在,她在想……那麼耀武揚威的立了flag後,要怎麼合理而不尷尬的混進隔壁。這是什麼真香預告?
打臉都不隔夜嗎?!
眠眠倒在床上,咬著枕頭,想大喊,又怕吵醒爺爺和爸媽,憤憤不已。
如果不是那個小鬼偷看她的紙條,她就不會說什麼“再也不會進這個房子了”。
如果不是那個小鬼又提前入住,她就不會慌慌張張搬東西,偏偏漏了那個藏起來的箱子了。
如果不是那個小鬼一定要在暑假入住,她就不用著急搬家,媽媽就不會來書房幫忙收拾,她就不會把那個箱子緊急藏到一牆之隔的主臥了。
如果不是那個小鬼,也許她就還在獨享臥室和書房!
也許……
“除了房子我們跟本就沒有錢!” 醫院走廊裡壓抑的氣氛和大人們面紅耳赤的爭吵畫面突然在腦海裡閃過。
眠眠思路放空一會兒,口不應心,“歸根到底,都是那個小鬼……”隨即又哀嚎一聲,“我到底要怎樣才能把東西拿回來啊。”
另一邊——
隔壁,溫度,無噪音空調保持在恆定的26攝氏度,溼度,也由智慧加溼器維持著適宜人體的範圍內,另外,這裡配有隔光功能的三層窗簾和新裝的雙層隔音玻璃。在這樣極佳的環境下,榮祿躺在2米乘2.3米的大床上,因為主觀問題——認床,入住第二晚,依舊失眠了。
他並不知道,他的床底下,藏著眠眠還沒來及轉移走的紙箱。因為這個紙箱,隔壁妙齡少女也失眠了。
早7點,榮祿穿戴整齊,迎來了送愛心早餐的阮……眠眠。
“首先,要確定東西還在不在!”眠眠內心喊,“無論如何,要進去親自確定。那個箱子藏的不深,只要低頭看床底,稍微留心就會發現,也隨時可能會踢到,不能拖!”
“早啊~我媽讓我給你送早餐。”眠眠露出燦爛的假笑,努力讓自己別表現的太尷尬。
“謝謝。”榮祿狐疑的看她,接過托盤準備關門。
“等等,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眠眠手拉住門把手,保持笑容問道。
“你昨天不是對著整個樓大吼,再也不會進這個房子了嗎?說出去的話,就準備這麼隨隨便便吞回去?”
“其實,”眠眠輕咳一聲,“我昨天仔細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你,如果你給我道歉,我就原諒你,收回我的話。”
榮祿笑了笑,“我?道歉?”
眠眠點頭。
榮祿毫不猶豫碰上了門。
10秒後,門再次被敲響。
榮祿打開門。
眠眠鞠躬,超快認慫,“對不起,是我錯了。”
榮祿不置可否,閃開身,讓眠眠進了門。
於是局面就變成了,榮祿坐在餐桌前吃著3種早餐,還餓著肚子的眠眠像罰站一般,杵在一邊,對著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沒話找話。
“改變了一下,房子寬敞了很多啊。你一個人住不會覺得太大嗎?”
“我家房子佔地面積有600多平米,這裡只有不到80平米吧。”
眠眠心裡默默翻起了白眼,“那委屈你了。”
“所以,你到底想幹嘛?”挑著粥喝完了。
“沒……什麼……”眠眠撓撓頭,“我能參觀下你臥室嗎?”
“不能。”榮祿果斷拒絕。
“為什麼?”
“為什麼要看我臥室?”
“因為……”眠眠轉轉眼睛,“薄荷。我落了兩盆薄荷在陽臺。我想看看。”
榮祿狐疑的看著她,“薄荷?”
“對。薄荷。”
“等著。”榮祿起身,進臥室,關門,端了那兩盆薄荷出來,關門,“給你。”
一直被擋在臥室門外的眠眠氣鼓鼓,低頭一看那兩盆一大早就蔫了薄荷,注意力自動轉移,“你沒有澆水吧!都蔫了。”
入住第三天的榮祿:“……”
“你們家600平米的房子沒養過花嗎?”眠眠抱怨。
“是啊。”榮祿不耐煩,“我家600平米的房子有管家和保姆。”
眠眠:“……哦,忘了你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的設定了。”
“拿走吧。”
“80平的房子不需要綠植,烘托下生機嗎?”眠眠好心建議,“你也看了,我家根本沒地方養花,其實我不介意每天來澆澆花,免費。”
“是嗎?”
“是啊。”眠眠抱著薄荷,去廚房接了水倒進花盆,抱著花盆往臥室走。
“我覺得,它們放在客廳好像更好些。”榮祿擋在臥室門前,提議。
“呵呵……”眠眠把薄荷放到客廳的窗臺上,憋詞,“這樣你臥室景色不就太枯燥了嗎?”
“你說的對。”榮祿認真的想了想,“附近有賣花的地方嗎?”
眠眠:“???”
*** ***
夏青野站在榮祿家門口時候,依舊覺得今天的開始非常夢幻。
明天就要開學,高中最後一個暑假的最後一天,暑假的最後一個懶覺,被好友無情摧毀了,接道電話時,青野還在近似昏迷狀態的沉睡中,另一頭,眠眠用非常清醒的口氣說著非常不清醒話,她說,“青野,你要花嗎?”
今天是情人節嗎,神一般的你要花嗎?
“花?”
“嗯,花,盆栽。”
“你沒睡醒吧。”
“我和榮祿,就是我隔壁的弟弟,買了點盆栽……有點多,你要不要?”
“不要。”夏青野莫名其妙掛了電話。
緊接著,她看到了昨晚凌晨來自眠眠的未讀簡訊,“那個箱子,我忘在隔壁臥室床底下了,怎麼辦啊。”
30分鐘後,夏青野站到了榮祿家門口,時間是早晨8點半。
“謝謝,謝謝!”眠眠把送花的小哥送出門口。
“沒事沒事,我還以為是哪個單位買花,還說怎麼種類挑這麼雜,原來是家裡種啊。”健談的小哥爽朗的說。
眠眠覺得自己實在開不了口。
扭頭看到了一臉夢幻的青野。
“青野!快進來!”
青野麻木的看著榮祿的家,“這是一點盆栽?你們倆瘋了吧!”重重說著“一點”。
“綠化空氣,陶冶情操。”榮祿像個大少爺一樣,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一小盆老闆大方贈送的仙人球,除了他穿的白襯衫,放眼一片綠色,夾雜紅黃藍紫粉,花朵爭奇鬥豔,五彩繽紛。“喜歡哪個可以拿走。”
青野有一堆話想吐槽,又不知道從哪吐槽起,躲開已經遮擋門的盆栽,走進去。
進去後,發現之前自己土包子一樣的震驚早了,靠門的那面牆邊,新放了一個2米長的大水族箱,箱子裡,珊瑚在燈下舒緩運動,小丑魚和其他她不認識品種的小熱帶魚遊蕩其間,和底部的白沙相映成趣。
箱子右下角寫著價格的標籤還沒撕掉,看到數額,青野一陣暈眩,心想,“尼莫,有豪宅,你就不找爸爸了嗎?”
有錢真好,我想把這個搬走。
“這麼多花,你們打算怎麼辦?”青野隔著玻璃逗魚,問。
“我也沒想到擺不下。”榮祿手託著下巴,“廚房用不到,開發成花室吧。眠眠“姐姐”不是每天要來澆薄荷嗎,一起照顧下。”
青野:“眠眠……姐姐?我是錯過了什麼嗎?”
“哦,你慢慢開發吧,我只澆薄荷。”眠眠生氣,她明明勸說了放不下,榮祿非要買。還有,憑什麼要把活推給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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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你說需要綠植,烘托生機,我才決定買的呀。”榮祿故作無辜。
“不要隨便把責任推給我啊,我明明說,不要買這麼多!”眠眠氣道。
青野一臉茫然,看向好友,“所以是你做了孽?”
“我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照顧不了花呀。”榮祿輕飄飄說。
“80平米的房子也可以請保姆啊少爺,”眠眠拉著青野就走,“我們走!”
青野繼續懵逼,“這又是什麼梗?”
“我臥室好像有什麼東西吧。”在她們跨出門的瞬間,榮祿突然說。
門口的兩個人像被定住一樣。
“我不介意晚飯的時候,拿過去物歸原主。”
青野拍拍眠眠,勸道,“英雄,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女俠。”
“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眠眠怒目瞪人,和青野眼神交流了下,兩個點點頭,扭頭,認慫。
“榮少爺,您說,這些花草,要怎麼處理?”眠眠和青野諂媚的笑。
兩小時後……
“除了要放到您臥室陽臺的,都擺好了,榮少爺,您驗收一下?”眠眠有氣無力。
全程手都沒動一下的榮祿,點點頭,開啟了臥室的門。
眠眠拋下花草,衝進去,爬到床底把紙箱拉出來,松了口氣,抱著箱子回客廳,交給青野,瞬間翻臉不認人,“我們走。”
“嗯。”青野抱著箱子,瞪了榮祿一眼。
榮祿優哉遊哉,“我好奇的問一句,這箱東西,你們要放到哪裡呢?”
“當然是眠眠家啊!不用你操心!”
“當然是青野家啊!不用你多管閒事!”
兩個人同時開口,隨即都愣了。
“不用我多管閒事啊。”榮祿笑,“那請,再見。”
“不是放你那嗎?”青野放下箱子,蹲下,拉拉眠眠褲角,示意她蹲下。
“我那屋子是暫住的,指不定哪天又要搬啊!放你那不行嗎?”眠眠小聲。
“不行不行,我媽更年期,一星期至少搜我房間3遍啊,我不要命啦?!”青野更小聲。
不久,榮祿的客廳收拾一空,剩餘的花草已經擺放到了臥室陽臺,掃地機器人盡職盡責的開始收尾打掃衛生。
榮祿坐在沙發上喝牛奶,青野和眠眠一人端著一杯果汁,坐在對面。桌子上放著包裝完好的箱子。
“所以,還要放在我這裡?”榮祿開口。
“嗯。”
“床底下?”
“嗯。”
又是兩聲乖巧的嗯。
“我每天會來澆花,餵魚,但是作為交換,你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發現這東西,也不可以偷看!”眠眠鄭重道。
“OK。”榮祿點頭。
“你發誓!不許偷看!”
“我可不像某人,出爾反爾。”榮祿笑。
“我們走。”眠眠哼了一聲,喝完果汁放下杯子起身。
“作為添置花草的答謝,”榮祿說,“我還是告訴你們吧,如果不是眠眠“姐姐”一早急匆匆來送愛心,我暫時是不會知道我床下有東西的,不過,也許掃地機器人打掃衛生就發現了,也說不定。”
眠眠咬牙切齒,脫下拖鞋丟向榮祿,可惜準頭太差,榮祿躲都不用躲。
想起這一天的折騰,眠眠想放聲大哭。
下班回來的阮媽媽拎著菜籃子,一臉玄幻的進了單元樓,從一樓到他們家門口,樓梯平臺上都擺放著大盆的綠植,讓她懷疑20年無作為的物業突然良心發現了。完全沒想到,這是她閨女和青野兩人忙了一上午的戰鬥成果。
榮祿家,累癱了的眠眠和青野,邊啃著蘋果,邊旁觀站在她們新裝扮好的“花房”裡和榮媽媽打電話的阮媽媽,阮媽媽委婉的告訴電話另一端的僱主,在自家閨女胡言亂語下,貴府少爺亂花錢了。對面的榮媽媽問,是買了什麼不該買的東西嗎?得知是花草,榮媽媽十分開心安慰了替閨女懺悔的阮媽媽,“榮祿從小就喜歡植物,沒關係。他沒有給您送一些嗎?”
想起家裡那一盆挨著一盆的花,阮媽媽十分不安,“送了送了。”
“那就好,您安心收吧!”
隨後幾天,阮媽媽遇到樓上樓下的鄰居,總有人友好的打招呼,“燕子/眠眠媽媽出門啊,謝謝你閨女送的花啊。”
“是新鄰居送的,您安心收著吧!”阮媽媽如是說。
PS:去年逛花鳥市場的時候見到了活珊瑚和小丑魚,想要。